沈铎放下了轻解罗衫的手,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一口气。
一声急促又嘹亮的“报——”划破了静谧的夜空。
拓跋映彤充满了失望,但她知道此刻绝不是使小性的时候。她匆匆拢好衣衫,借着月光走到案桌前点上了烛光。
沈铎侧目凝眸看了她一眼,而后便正襟坐到了桌前,朝门外唤到:“宣!”
一个传令史推门快步冲了进来,跪下磕了一头,立刻吭哧带喘地报出了军情:
“报大王,今日子时,宋、齐、魏三国联手冲破南境防线,三个时辰内,连下蒲门,冯栩二郡六城,如今正围攻孟津郡。孟津郡仅有五千军役,郡守告急。”
映彤听罢心头一慌,这宋、齐、魏三条老狗果然不干人事。
之前吃里扒外瓜分了韩国,如今又浑不顾上月刚签署的北境停战盟约,趁着他们大婚,在大项防守最为松懈的时候,前来进犯。
如今先机尽失,该如何是好?
她心里一乱,自然看向夫君。
之见沈铎双眸微眯,面色仍是镇定自若,开口连下三道令:
“立刻传令长门、库里二郡,各调兵五千,于两日内支援孟津郡;
立刻宣丞相,大将军,郎中令觐见;
立刻传信太尉,令他守好函谷关,以防贼犯声东击西。”
三条指令依着轻重缓急逐一发布,不过电光火石间,从进攻到防守,沈铎竟安排得样样俱全。
作为犬戎公主,三年来,沈铎的事迹已经听了无数遍。但终究百闻不如一见,今时今日,她才晓得那些事迹,没有半分虚妄浮夸。
看着那挺拔伟岸的背影,她忍不住将手放在了胸口,以压抑住自己那颗狂跳的心。
突然,沈铎转过身来,她来不及收回自己的炽诚的目光,羞得双颊微热。
沈铎避开她的目光,安抚道:“非常之时,还请夫人见谅,早些休息,我先走一步。”
她咽下心中的失落,看着沈铎说道:
“大王是把我看成那些没有见识的女子了吗?如今我只恨自己一届女流,不能上阵杀敌,亲自守护大项,如何还会心生怨怼?
你且安心去,我会同红药姑姑一起,守好碧霄宫,做你最忠诚的后盾。”
沈铎深深地看了眼前人一眼,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分。他点了点头,想开口又不知能许下什么,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拓跋映彤看着他一闪而逝的身影,终究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心酸,落下泪来。
不久,听见殿外的脚步声,她用力擦去了脸上的泪水,问道:“来人是谁?”
殿外侍女通传到:“谢尚宫请见。”
她嫁过来之前,就知道红药姑姑对于沈铎意义不凡,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整理下妆容,将红药请了进来。
红药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了抚慰新妇,大项的女主人从来不该是个软弱之人。
她的目的有二,一是替沈铎和大项考察拓跋映彤,二是同她一起商量应对之策,前朝和后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前方战事吃紧,他们后宫更应做好表率,安抚人心。
听得侍女传唤,红药走入殿中,看见夫人眼角虽有淡淡泪痕,面上却无惧色,一双眸子冷静又沉着。
一见她来,映彤立刻上前相迎,行动间步伐极稳,年纪虽小,已颇有六宫之主的气势。
红药淡淡一笑,就要躬身见礼,映彤忙伸出双手托住:“姑姑,不必多礼。事发突然,姑姑不来寻我,我也要去寻姑姑。”
边说着,她边引着红药来到了案前坐下,等侍女布好了茶水,这才开口。
“夜深露重,劳烦姑姑亲跑一趟。映彤也不兜圈子了,如今大王在前方奋战,我绝不愿做个闲人,如何安抚后宫,稳定家眷,姑姑可有高见?”
话一说完,她心里纠结的情绪突然间就解开了。
纵使夫君暂时不喜欢自己,又或者心里有了别人,那又怎么样?他们的婚事是天地万民见证过的,谁也抹不去。
她只需行好作为夫人的本分,日久见人心,她有一生的时间来让夫君来发现她的好。
遗憾的是,很多年后,她才明白,人心是最没有公道可讲的。
廪都五十里外。
前项已集结十万大军,军帐里,沈铎已着好戎装,准备连夜率军杀向前线。
沈铎伸手拿起架上的长剑,将它佩在腰间后,转身向外走去。
帐外,谢允丞看见沈铎的身影走近,忙掀起帐帘。
二人正准备往阵前走去,前方又跑来一个令官,一声急促的“报——”紧接而来。
沈铎盯着令官,面沉如水,只盼不是函谷关外出了事。
“报大王,今日寅时,函谷关外失守,单太卿殒命,谢夫人被掳走,仅余单小将军领一千兵,据旧城仓库死守。”
听见即将临盆的妻子被掳走了,谢允丞双目赤红,混身颤抖,他反身跪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大王,允丞愿领前锋队长之职,不破宋齐魏,势不归还!”
沈铎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他冷眼直视前方,“准!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