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碧霄宫里群臣已经散去,千杯不醉的沈铎此刻也有些头重脚轻。
他站在凤仪殿的台阶下,望着眼前区区数十级的台阶,竟有一种不可攀越的无力感。
身后跟着的内侍,见他停了下来,以为是他不胜酒力,便上前想要搀扶他。
他皱着眉将内侍的手一把甩开,吐了口浊气,迈上了台阶。
凤仪殿内,香薰和红烛早已将寝殿烘得春意融融。见沈铎迈入殿中,一应侍女就要迎上前来为他更衣。
他满脸不耐地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众侍女听到这里都面面相觑,因为按照礼制,她们本应留下来,伺候完合卺酒、彻馔喂食等流程再离开的。
项王一声令下,她们有些摸不准,是该顺着着急圆房的项王,还是按着规矩办事。
领头的侍女壮着胆子,上前问道:“大王,这合卺酒……”
沈铎一个眼锋过去,侍女立刻将还未说完的话咽下,匆忙领着身后的侍女退下,只恐走得慢了得罪了大王。
不远处,千丝拔步的紫檀床上,拓跋映彤紧张得握紧了手心。
她盖着盖头,看不见沈铎的神情,只能从他的语气判断,她的夫君似乎不开心。
为什么呢?
他不喜欢自己,不喜欢这桩婚事吗?
随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朝她靠近,她的心越悬越高。
摇晃的烛光里,沈铎看向了红帐里正襟危坐的女子。
也许是酒色袭人,也许是香薰迷眼,他深埋心底的痴想妄念又蠢蠢欲动,他无可救药的想,会不会一掀开盖头,底下坐着的是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明知这念头荒诞又愚蠢,但如何都扑不灭,他带着自己都说不清的渴望,挑起了那方盖头。
正紧张之时,拓跋映彤看见盖头下,伸出了一只指节修长,却透着劲力的手。
随着那只手渐渐上移,她又一次近距离地看见了她夫君欣长玉立的身姿,再往上是开阔健壮的胸襟,棱角分明的下颌。
还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她清晰地看见这双眼睛是如何一点点黯淡下去的。
可是在掀开盖头的那个瞬间,她分明在那双眼睛里,捕捉到一丝来不及消散的期望,为什么他的眼神突然就变了,变得那么彻底,从期望变成了绝望。
她很想照照镜子,难道自己的容貌入不了夫君的眼睛?
分明从小到大,所有人都不吝用最美的言语夸赞她的容貌啊。
那还会因为什么?
惶恐和不安死死抓着她的心。
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夫君的不喜。
沈铎很想转身离开,不是因为无辜的拓跋映彤,而是因为愚蠢的自己。
现实又一次给了他狠狠的一记耳光。
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产生同样的痴蠢的念想?是不是要那个女人将他敲骨吸髓,拆吃入腹了,他才懂得回头?
恍惚间,一只白嫩的手牵住了他的衣袖。
他回过神来,低头看向他的新婚妻子。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拓跋映彤,他的目光停在了她噙着泪水的眼睛上,一瞬间,她所有的委屈毫无掩盖地袒露在他的眼前。
他叹了口气,其实最无辜得人是她。他放缓了脸色,解释道:“别怕,不是因为你。”
说罢,他转过身吹熄了烛火,他此刻就想做个瞎子。
在他背过身的瞬间,两行泪水从拓跋映彤美丽的大眼睛里滑落了下来。
他的答案不仅没有安抚她,反而让她更加害怕。
不是因为她,那是为了谁?谁能让她的夫君在新婚之夜露出这种神情?
她感到化不开的寒意从她的脊背漫上来。
这是不是一场还没打就输了的战役?
沈铎灭了灯后,在桌边站了许久,后背僵直着,两只拳头紧了又松。
最终,他下定了决心,走到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身边。
感受到一双带着热意的手伸向了她的衣襟,拓跋映彤忍住羞意,任其施为。
是不是必输的战役她已经不在意了,她心甘情愿做一只最驯服的羔羊,将自己献祭出去。
华丽的外衫缓缓落地,那双温暖炽热的手又伸向了她的内衫。
暗夜里,她强忍雀跃,第一次觉得翟衣冕服是如此恼人的繁琐。
忽然,殿外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