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两人远去,姜婼还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满月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问:“主人是在看什么?”
实在不怪她所想,暗营的死侍消息都是互通的。谢世子的身份又太过明显,是以她想不知道都难。
少女回首看了她一眼,道:“你就不好奇,他们一会要如何下去?”
她悠然感叹,“这里可是三楼啊。”
原来是这样,满月松了回了口气。
那确实,倒也挺好奇的。
这一层不是寻常人能上来的,走道上除了偶尔路过的小二外也并无什么人。
两人就站在走道上的廊柱后一块悄悄看去,就见很快就有一行人来,将那个有腿疾的郎君扶起下了楼,另外两个则将那椅子抬了下去。
原来是这样,好奇心得到满足。
姜婼正要目送他们下楼,身后却传来了熟悉清冷低沉的嗓音:
“婼娘?”
顿时一个激灵。
姜婼宛如被抓包了一般,赶紧转过身来。
就见殿下一袭雪灰色衣袍站在身后,颀长身姿遮住身后半边灯火,背光的眉目有些许的晦暗,上扬的唇角却依旧带着温和。
“殿下?”
姜婼瞧见是殿下,脸上就愣了一下随即杏眼带上了雀跃。
一边的满月瞧见主子,低着头恭敬至极,脚步就不由自主的往后缩瑟了两步。
“是在看什么?”语调依然温和。
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望着她,不错过她面上的任何表情。
“方才那人,瞧着是从殿下的厢房走出来的,可是殿下故友?”姜婼当然不好和殿下说自己无聊的小心思,就岔开的话题。
“不过是麾下之人,来禀告些事罢了。”语调漫不经心。
“哦哦。”姜婼恍然,接着就夸赞道,“殿下麾下之人,果然都是卓尔不凡的俊逸之才。”
任贤用能,不避讳有疾之人,确实是明主风范。
想到方才自己幼稚的举措还有些赫然,藏在袖下的手不由自主揪着腰间的带子。
漆黑的凤眸打量着她,语调悠然放缓,好似添了几分怪异:“卓尔不凡俊逸之才?何以见得?”
这有什么见得的?
姜婼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时倒是愣住了,揪着腰间的带子想了想,道,
“瞧着那位郎君眉目清朗不为自身劣势消颓,依旧气质平和,想来是个不错之人。殿下招揽贤臣,亦是明主之为。”
身后的满月忍不住又往后缩瑟了一番,她不知道该如何提醒主人。但是主人说的话本也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主子啊。
都说一仆不从二主,她虽不懂这词具体的意思,现在却觉得,果真是好难!
肉眼可见的,殿下脸上那一成不变的温和好像就突然褪了下去。
想到少女方才那个灿然的笑容,还有那留连不舍的视线。
薄唇就抿成了一条直线,漆黑的凤眸微沉,在这背光的地方更添了一抹晦暗。
“婼娘,当真是真知灼见,慧眼识人。”
他走近了几步,那挡住的光就又笼罩下来了,暖洋洋的,语气赞赏,“仅一面之缘,就能瞧得出这些。”
姜婼察觉到周围似乎都寒凉了几分,不自觉绷直了神经,道:“倒也不是,只是方才那位郎君瞧着面善,有几分熟悉感。”
倒不是故意夸赞的。
脑中快速思索着殿下怎么就不高兴了,难道是方才那个郎君惹得殿下不快,是以殿下才不喜欢有人夸他 ?
熟悉感?
这么多年,不是说当时从未见过他的面容,竟还能认得出吗?
两人靠的极近,殷无声雪灰色的衣袍甚至与她朱色的裥裙相碰。他可以清晰瞧见她发顶帷帽中空处露出的蜻蜓小簪,随着她的动作在那墨色的发髻间微颤。
月色的纱幔遮住她半边眉眼,细密的长睫微颤,游离的视线忍不住向下看去,企图遮盖那杏眸中心虚之色。
她手里还揪着腰间的褐色系带,好像每次纠结什么她手里就总要揪着什么东西,上次没有这样带子就揪着衣袖。
那柔嫩的指节还在那带子间绕着,白皙的指与那茶色的系带倒是挺分明醒目的。
满月在主人身后站着,背脊躬直细细挪动的脚步都有些拘谨,总觉得自己现在是不是该走。
她看着靠的极近的两个,忍不住有些想掩目。
主人太过缺心眼了,对人也没有防备心,竟然就任由主子靠这样近,也全然没有反应。
但是说起来,这男女之别,这些年好像也没有人教过主人。
就像目睹险恶的狼要扼住羊羔的喉咙,而那羊羔不知危险丝也不逃跑一般,满月甚为同情。
“婼娘可喜欢方才那个郎君?”
殷无声漆眸细细望着少女的眉眼,将人笼罩在自己衣袍可遮盖的范围,循循善诱。
清冷幽暗的气息笼罩过来,姜婼有几分不自在,她身子紧绷着,勉强道:“不喜欢。”
今天的殿下,总是感觉有些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明明这神色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温和,只是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怎么会?”殷无声瞧着她,微笑着,抬手帮她将那碍眼的帷帽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