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目光沉沉的看着他,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更为用力,将他的肩膀处的麒麟绣纹都捏得皱了起开,呼吸也更为沉重起来:
“你是不是心软了?那个贱种狼子野心,朕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切莫对他掉以轻心,否则被他咬死了都不知道!”
父皇每次说到宣王都是这幅样子,但是宣王怎么可能会对皇位有觊觎之心?
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人,怎么敢得罪世家?就如殷燃,他深知自己要拉拢世家,所以每每上奏谏言都不敢对世家有什么弊端,对世家子更是拉拢,只想将人收为己用。
而宣王不一样,他就是冲着世家去的,分明不沾朝政,可是每次上奏折都是为了打压世家,为了扶持那些寒门百姓。
对此,殷燃心中嗤笑,明明自己都是泥菩萨了,偏偏还要装什么圣人。
世家中多数怕是已经恨宣王入骨,谁能坐上那个位置都是有可能的,唯独宣王不可能。
父皇啊,就是太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然而就算心里这样想,在父皇面请,殷燃也是半分不敢提的。
他只好恭声:“儿臣谨记父皇教诲,这便前往上庸看住宣王。”
皇帝这才满意了缓了口气,松开了捏着他肩甲的手,道:“父皇也是为了你好,这件事必须你去做,那个狼崽子太能蛊惑人心,谁去朕都不能放心。”
殷燃乖顺应是。
父皇和朝中世家更不知道,他早就暗中将宣王拉拢了。宣王也答应他,若是陛下驾崩,凉州的兵马会尽数随二殿下调动。
宣王只要他答应两个要求,就是登基后给百姓买卖田地的权利,按照文帝当年遗愿,开放科举废除察举制。
笑话,殷燃只觉得他这个好堂兄愚不可及,等他坐上那个位置谁会管这些东西。
百姓?如今的世家握着这样多的权柄,怎么可能随意分出去,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他可不会做。
见事情妥当,皇帝也放心了,就挥手示意儿子即刻启程。
金华殿外,漆红的长柱撑起一片琉璃瓦长廊。隔着一道宫墙,长长的宫道青砖长路一眼往不到头。
殷燃沉着脸,一袭麒麟暗纹茶袍衣袂猎猎生风快步走在最前。身后跟着的正是一袭灰色道袍的天师,随侍之人远远跟随其后。
“宣王当真是在上庸养伤?”
天师知道他心头暗怒正盛,就缓和着声音拱手紧跟着其步子,道:“正是,听闻宣王伤得极重,怕是轻易不宜移动。”
“伤得再重也不能让他留在上庸,实在不成就叫人抬回来!”殷燃还是不想放弃这次机会,袖下十指收拢,一脸阴沉。
天师想到此前宣王的来信,心头一沉,赶紧道:“宣王叫二殿下稍安勿躁,祭祀之事不及一时。二殿下且安心来上庸避开这次元日,定不会叫殿下后悔。”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殷燃却一瞬就听懂了,眸色猛然一动,转头看向天师一下子停住脚步,道:“你是说,他准备……”
天师低头将手高举过头顶:“这等事小道不好直说,二殿下不妨亲自去问宣王。”
殷燃这便收回了袖子,唇角扬起了冷笑。
似乎是信了。
天师这才松了口气,宣王果真是神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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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年关将近,府里也愈发热闹起来。明日便是元日,今夜正是最忙碌的时候。
也是在这一天,城中街道上会有花灯耍杂。乐伎为首着面覆鬼面,手持刀斧盾戈等兵锏,绕城跳傩舞,驱邪避祟。
满城灯火璀璨,夜市灯火如昼。
这一日倒是家里姊妹可以相伴出游的时候,等到夜幕降临,街上灯火亮起的时候。姜吟月便央了大兄,想邀家中的姊妹以及几个兄长嫂嫂一道外出赏灯。姜稳前些日子回来的,他一向纵容月娘这个妹妹自是无所不应的。
华贵的几辆马车在街道驶过,皆是双匹马拉着的,寻常百姓远远瞧见状皆四散避开。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绒毯,摆着一个檀木小桌,桌上放着精致的茶点。满月和另一个三娘的婢女青禾跪坐在两侧的绒毯上奉茶。
姜婼与姜三娘对坐,桌上还摆着方才在路边买的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就比如傩舞的面具,还有几盏花灯,和一些吃食。
姜三娘是三房的嫡女,平日在府上也不喜热闹,只是喜欢婼娘的院子无事的时候也爱来桃枝台找婼娘喝喝茶,手谈几局罢了。
府上的姊妹多是受母亲的教诲,对当年的沈氏心有芥蒂,不让与婼娘私下走的太近。姜三娘不同,她母亲尚佛不理家中事,也不过多管束她,是以比起其他姊妹倒是自有些。
两人正喝着茶,说着话。马车突然停了,姜三娘蹙了眉,正要叫青禾掀了帘子问问,就听车夫在外恭敬道:“禀三娘六娘,是二娘身边的马奴过来传话。”
姜婼正好趁着这空歇,示意满月再添些茶水来。就拿了块方才瞧好的那块茶糕,咬了一口,还不忘悄悄掀起了窗帘一角瞧了瞧外边的景色。
马车门帘口,响起马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