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抹浅淡的笑就如同初雪落在朱檐上无声消融，带着丝丝缕缕的清凉之意，却又干净明澈。

一时间仿佛天光都更明亮些了，姜婼被这抹笑晃了眼睛，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面上带了遗憾之色：“怕是不成，婼娘尚未出阁，元日却不在家中怕是有些于理不合。”

元日是家中团聚的日子，怕是不合适出门。

李媪说，女儿家若不矜持，总是会叫人看轻的。姜婼虽然不知道什么叫看轻，又为何会看轻，但是这样的事却实于理不合，还是少做为好，免得招惹麻烦。

“但是殿下若是在上庸，总归比在京中要自在些。”

最起码，不用对着要杀自己的人，顶礼叩拜。

看着少女认真思考的模样，殷无声唇角不由翘起，道：“既然婼娘当真不想，那吾便不走了，可好？”

姜婼一瞬间杏眸圆睁，愣在了原地，半晌才呐呐的道：“不好吧，陛下不会怪罪吗？”

若是不回去，不是给了陛下光明正大处置他的理由了。

“陛下宽宏大量，定是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

殷无声望着少女瓷白的面容，那柔荑撑着腮上的软肉，露出一段雪颈。

心下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不由垂了眸，将桌上的茶水递到唇边，轻抿了口。

在这冬日里，茶水放了许久早已经凉了，微苦的茶水带着丝丝回甘，茶香充斥唇齿间，却是恰到好处的芬芳。

姜婼不由张了张唇，半晌没问出来，父亲没与他说那密旨的事吗？还是他不愿意相信，但是瞧着竟也没有怪罪姜氏的意思，甚至还能与父亲言笑晏晏。

“你，你你当真就不走了？”

这话憋了半晌，还有些结巴。

姜婼纠结的十指紧攥着衣袖，指尖都有些泛红。心里还想着，若是陛下当真降旨怪罪，他可怎么好。

殷无声嗯了声，唇角扬起悠悠：“是，不走了。”

“那日遇刺……”姜婼纠结的搓着指尖，纠结半天，还是忍不住问，“殿下是如何离开的啊？”

殷无声拿着杯盏的手顿了顿，凤眼看着她带了些似笑非笑的意味，道：“是玄衣卫察觉到不对，几时赶到。”

话说到一半，看着少女心虚的模样，他唇角翘起语气悠悠：“就是不知道婼娘这样胆小，就这样吓晕了过去。”

姜婼一瞬间瞪大杏眼，她竟是吓晕的吗？怎么可能！

第一反应便是不信，但是殿下却是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况且那日刺客也确实没有伤到他，就连父亲找来的大夫都道她是睡过去的。

而她那时候，又确实害怕。

难道，她竟当真是吓晕的？

雪腮顿时染上了一层粉色，耳根滚烫。

玉指忍不住又揪起来衣袖，揪得太紧，指尖就泛起了白色。

这幅模样当真是惹人怜爱的紧，偏她不自知，满脸的懊恼模样。嘴硬着狡辩，想要挽回些脸面来。

像极了一无所知的羊羔，慌张又羞恼。

殷无声唇角不自觉便微扬了起来，拿起杯盏将那凉了的茶饮下，茶香的苦与甘甜交织压下了心中的异样。

姜婼还在懊恼，就见那雪灰色衣袍就落到她面前，颀长的阴影将她头顶的日光遮挡，那清冷的幽香再次拢了过来。

她正有些不自在，下一刻带着凉意的玉簪簪入她的发间。

姜婼愣了一下，抬手就要摸，却不妨碰到了殿下尚未收回的手。

她老实收回手，因为方才的羞恼还添了几分水色的杏眼，就这样看着殷无声，问，疑惑问：“这是什么？”

殷无声俯着身仔细替她将簪子带正，两人此刻凑的极近，少女身上的清幽花香几乎萦绕鼻尖，指尖微痒。

他收回手，指尖不经意摩挲了一下，道：“当年我母妃册封王妃之时，父王所赠之物，乃是文善皇后的旧物。”

不光是殿下母亲的遗物，还是昔日文善皇后的旧物！

姜婼指尖一颤，只觉得自己头上的不是簪子是铡刀，这样的东西若是摔碎了谁能饶的了她，赶紧道：“这样的东西，交给我怕是不合适吧？”

“如何不合适。”殷无声悠悠，道，“婼娘莫不是要悔婚？这本就是王府女君的东西，是吾母所赠未来的子媳的。”

姜婼只觉得头上似乎顶着千金重，内心些欲哭无泪，面上还是摇头道：“不，多谢殿下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