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婼看着姜峙文,眉目沉静却是直接道:“若是父亲当真要保住大兄,不妨真诚些,直接将那密旨交到殿下手上。殿下明理,断然不会再为难大兄。”
这番话叫姜峙文一愣,将密旨交到宣王殿下手上,不是相当于背叛陛下了吗?
他眉眼一沉,当即将手中杯盏重重磕在桌上,喝道:“放肆,我姜氏历来忠君一片赤诚之心,岂可做出这等蒙上欺君之事!”
“那么,就叫大兄随殿下处置吧。”
面对姜峙文怒斥,姜婼没有怯弱,那双漆黑的杏眼就直直的看着他平静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威压,言词也毫不留情,
“陛下要杀宣王,无非是因为忌惮,又不敢名正言顺的处置宣王。因为宣王无罪又素有仁德之名,陛下不想留下骂名。这样怯懦虚伪的君王,又有何好效忠的,何至于连大兄的命都搭上!”
这一番话太过掷地有声,一瞬间仿佛周围空气都被抽空了。
姜峙文想不到平时一向乖顺的女儿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竟能讲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间愣在了当场,久久回不过神。
姜婼垂了眼,她平时不欲与任何人争执,只是这次没能克制住。
白皙的玉指捏着银壶,给桌上的空杯斟满了两杯清酒来,道,“父亲自己考虑清楚吧。”
姜峙文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沉默了下去。
最终,他也只是道:“今日的事,莫要往外说,此事也暂时用不到你插手了。”
姜婼眉心微松。
.
碎石小道上,婢女们低着头匆匆忙忙走着。前院主君摆下了宴席,几个族中大人也陪坐在侧。
这都是前院的事,涉及到政事,与后院女眷倒是没什么关系。这样的事,也通常传不到后院来。
桃枝台。
姜婼坐在妆台前,李媪细细的为她梳理着青丝。
镜子里少女垂着眼,拨弄着桌上的腰佩,瞧着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若是主君交代了什么棘手的事,六娘觉得棘手,不妨推脱了。”李媪动作轻柔,那双带着茧子的手很是熟练的就绕好了一边发髻。
“父亲并没有交代什么。”
姜婼并不是在为父亲说的话而烦恼,只是想着等父亲将事情与殿下说明,怕是不管大兄在不在殿下那,此事都遮掩不下了。
殿下定知道姜氏当时设下陷阱意图刺杀的事来,只是姜氏当真非要与宣王对立吗?
姜婼看着手里的羊脂玉腰佩,脑中又浮现殿下温和的眉眼,以及说要还百姓万世太平时漆黑凤眼深邃的坚定。
那时候,姜婼脑中甚至浮现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宣王好像就是天生是帝王,他不该屈尊做一个贤王,而是合该君临天下俯看这万世太平。
这帝王姿态与殿下平时表现的闲云野鹤的样子,多了几分违和感。
这个念头甚至将她吓了一跳。
姜婼知道,殿下经历了这样多是事,必然是会有几分手段自保的。内心必定是有诸多城府和衡量的,断然不会一直是少年时那样少年意气的模样。
她看着镜子里的李媪,弯了唇角,道:“李媪放心,殿下要回京了,我今日只想远远地与殿下道个别罢了。”
只是道别,其他的便顺其自然吧。大兄的事,自有父亲操心。
就像普通的闺阁女眷一样,在这后宅安生待着,不去掺和那些权谋斗争之事。
李媪将莲花小冠给姜婼带上,镜中少女杏眼漆黑,鲜唇皓齿,瓷白的面容上不施粉黛,却是干净清澈的模样。
“六娘可要敷粉?”李媪说着,就要拿脂粉来。毕竟女为悦己者容,哪家女儿不想在心仪之人面前盛装打扮?
姜婼却摇头道:“不必了,我也向来不喜那些。”
况且今日,她并没有想去见殿下,只是想着远远瞧一眼就算是为殿下送行了。不合礼制的事,还是不要做太多好。
六娘向来是这幅样子,李媪瞧着,甚至都未曾在她脸上瞧出太多不舍来。她心里叹了口气,六娘年纪还是太小了在这方面也迟钝了些,还没到情犊初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