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执着。周念蕴感叹中不免带上恼怒,她与徐玉朗四目相对,谁也不让。徐玉朗满是真诚的决心,周念蕴全是好话说尽这人还不知难而退的无奈。
愿不愿意出府?她还真没法子回答。
这话她曾问过采郁和季顺,两人都是忙不迭跪下来表忠心,旁人家的奴仆愿不愿意出府她哪里问得到?周念蕴越想越焦躁,想她堂堂一国长公主,到了琼州面临的都是些什么问题。
“你不说我就当你是愿意的。”徐玉朗自当决断,周念蕴茫然。
他转移话题,目光放在几天没看着已经枯死的花草上,自顾自打水浇灌起来,仿佛刚才的谈话没有发生。
天色已黑,周念蕴沐浴出来把采郁喊来身边:“什么事说吧,欲言又止的一晚上了。”
被拆穿也不意外,采郁直言道:“公主和徐大人的谈话,奴婢听到了。”
周念蕴不恼,她有许多事情得交给采郁和季顺去做,事非绝密都不会防着。
“公主知道徐大人爱重您的样貌,怎么不恼啊?”采郁同季顺一样疑惑,季顺更是私下同她说过好几次,听多了实在不问不快。
周念蕴将自己的看法说一遍:“貌无过错,我不喜的是以色侍人。”
采郁似懂非懂,周念蕴便直言:“赵贵妃不就是以色侍君,如今年老色衰,娘家再显赫有什么用,不是说贬就贬了。”采郁咽咽口水不敢接话,先后在世时吃了赵贵妃不少亏,免不得公主现在看她笑话。
“那公主怎么又不让他喜欢了?”采郁不知如何说合适,但听他俩今日说话的内容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周念蕴摇摇头:“于诸事不利。”先不说如今与老三老六对手论的是朝中的事,儿女情长牵扯过多不合适,再者究竟是喜欢还是一时的怜惜作祟,徐玉朗自己指不定都讲不清。
“可奴婢看徐大人像是没死心。”
“唉!若是执着倒可算是好事。”周念蕴一下子也摸不透,“若是优柔寡断,则断断不可取。”她自认说的明白,只差点明他没银子又官位低下管不了这事,若徐玉朗仍沉溺于过去不能当断则断,便实属拎不清。
采郁小心翼翼的问:“公主对徐大人真无意吗?”
“自然无意。”周念蕴不假思索。
“可、可奴婢听着,公主那句‘哪知有没有替别的姑娘赎身’,实在是有种吃醋的意味。”周念蕴惊诧的转过头,采郁赶忙认错。
吃醋?
这词对于周念蕴很陌生,她是设想过徐玉朗跟旁人也说过这些话,就像万绅,不就是白玉楼好几个相好的?她心里不痛快原以为是对这种行为的不齿,可这会儿说到吃醋,她糊涂了,实在是分不清。
“徐大人其实待人挺好的。”采郁大多数时候嫌他来的勤,待得久,甚少会夸他,“对奴婢一应事务都帮着做,被说几句从不红脸,许大娘对他也是赞不绝口。”
周念蕴跟着点头,他其实有些温吞,处事起来像个老好人。
“那日奴婢听白玉楼的人也对他赞不绝口,说是徐大人与旁人不同,从不会轻视她们。”采郁不知何时听到的,周念蕴却是没注意。
“徐大人这样的,如果,奴婢是说如果。”采郁今天难得胆子大,很出格地问,“若公主不是公主,会接受徐大人吗?”
周念蕴沉默,连神情也一并掩去。若她真是婢女,徐玉朗能做到这份上,她是免不了会动心。
但周念蕴不喜欢如果。
“不会。”
她仿佛置身事外,思绪恍惚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冷漠:“没有这种如果。本宫永远是公主,而驸马就是装也必得身心从一而终。像这样好心泛滥同情这个怜惜那个的,”她故作镇定看向采郁,“会惹我生气。”
几近苛责的条件,先不说有没有人能做得到,单听公主这话,仍是吃醋的感觉……采郁头一低,这话她可不敢说第二回。
月朗星稀虫鸣迭起,周念蕴深夜仍盯着蚊帐顶端,毫无睡意。耳边脑袋里全是采郁问她的“会不会接受徐大人”,原以为是肯定的回答,却让她直到现在心里仍是酸胀气堵。
“绝对不会!”周念蕴想到心情烦躁很突兀的说了一声,像是回复又像是自我暗示,可过了半晌她又喃喃自问,“真的……不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