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称自己为“您”,莫共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涨起来了,不过莫共还是用标准的官场微笑回应道,“怎么就是我呢?”
“整个南京,谁不知道荒木歌川大佐对您的情意呐,而荒木大佐,南京总派遣军司令官最器重的人才。”
莫共仔细回想这位新上任的主任,只听说他平日里喜欢巴结酒井寿夫,人很有才,却不怎么管特务委员会内部的事情,没什么作为……
莫共微笑了一下:“主任您真的是折煞我呢,我只是新政府里的一名小职员,听从父亲安排才来到司法部上班,不过是为了顺应大势潮流混口饭而已。”
“没想到莫小姐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一番见识,莫小姐您说的很对,如今的趋势,没有人不是被潮流洪波推着向前走,谁知道未来会怎样呢?”
……
莫共一边聊天一边仔细望着这名新主任,之前的李士邨便是这样,经常来讨好自己,倚仗着荒木歌川做些见不得的勾当,这一次,李少天给的这两张电影票,莫共同样欣然接受,她倒想看看这个中年男人要耍什么把戏。
马家街三号,一位少将军衔五十出头的日本长者坐在幽暗狭长的密室里,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后面的门。
伊藤松阴站立,恭恭敬敬说道:“半年前,我们查到‘中国事变’之前,莫鹤秋曾租赁船只调用大批物资到武汉,我们的人秘密潜到武汉,所有与莫鹤秋有过接触的商铺和人员都进行过详细调查,结果任何线索都没有查到。”
“莫鹤秋曾租赁船只调用大批物资到武汉的信息是假的,压根就没有转移到武汉。莫鹤秋老奸巨猾,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你查到。”长者说道。
“为什么不直接抓了莫鹤秋,刑讯逼供,那笔宝藏的具体去向。”
“抓了他也没有用,他既然在‘中国事变’之前便已下足功夫做出假线索,让我们的调查方向错误,就说明他把这笔宝藏看的重中之重,就是酷刑逼问,他也不会承认。他现在是汪先生政府的重要人员,没有出现过任何纰漏,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隐匿财产,于南京总司令官交代不了,于东京更无法交代。”长者这才转过身来:“证据,只有找到证据,找到那笔隐匿的宝藏,才有说服力。”
“是,请父亲放心,儿子定当竭尽所能,查出这笔宝藏的下落。”
长者站起身来,郑重道:“那不是一笔普通的财产,而是绝无仅有的珍宝,皆是货真价实的中国古董,中国国粹,冠古绝今!如果我们能为帝国追缴回这样数量庞大的宝物,这该是多么伟大的一件功勋。”
已近冬日,南京单调的阳光映衬着陆地的平静哀荣,灰色的天际一望无垠,寡淡也沉默,大气也荒凉。
浦口火车站附近人烟稀少,人们裹紧大衣低着头,疾步前行。火车站出站口右边一栋毫不起眼的房屋二楼,张甫程默默盯着地面。
昨日晚上,重庆总部传来消息,日本军部重要官员伊藤光政乘火车已从天津出发,今日九点抵达南京。
张甫程盯紧手表,八点五十七分,又看着惨淡的天空中飘着的几朵零落的白云,一分一秒,都在郑重流逝,他手中的狙击枪握得更紧了。
伊藤光政,日本陆军省军务局副局长,今年十月份,刚刚晋升为少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21期,曾经是日本法西斯团体——“樱会”成员。
早年间,伊藤光政被派往沈阳,一直在满洲做秘密情报工作。
民国二十年(1931年)初,东京负责情报工作的人员秘密派过来几名侦查员,对北满地形和东北军驻军情况进行摸底,伊藤光政是其中一批。事隔半年,便爆发了“九一八事变”,所以,伊藤光政是秘密策划九一八事变人员之一。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12月份,南京沦陷后,任日本皇室亲王朝香宫鸠彦部下情报参谋的伊藤光政参与起草“不留战俘”的方案,上面轻飘飘的一句“不留战俘”,便有了日后日本人屠杀南京几十万民众的事实。
且,伊藤光政是日本特高课课长伊藤松阴的父亲。
鸿纪车行中,耿中石介绍伊藤光政身份背景,张甫程沉默良久,幽幽吐出一个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