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松阴的愤怒升腾到了极致,坐在汽车后座上全身疼痛的陈宝荣还是在留意伊藤松阴的神色,他眼睛敛着光,盯着前方的某个点一动不动,深邃不可测,陈宝荣知晓这是伊藤松阴异常愤怒的征兆。
回到特高课,伊藤松阴即刻给梅津誓秀下令,连夜审讯!
特高课刑讯室里,士兵们将李士邨带进来,伊藤松阴亲自坐镇指挥,两名士兵押着李士邨坐到电刑的椅子上,李士邨浑身是伤,耷拉着眼皮,谁都不看。
伊藤松阴坐定的位置离李士邨不超过一米,凶狠的目光盯住李士邨,不一会儿,伊藤松阴做了一个开始的手势,一名日本士兵按下了开关……
李士邨在电力作用下浑身抽搐,他不受控制的脚快踢到伊藤松阴身上,梅津誓秀想要提醒,但伊藤松阴依旧不挪动自己的位置,目光紧锁,像是在看一场小丑表演的戏码。
“那艘货船爆炸是你暗中运作的吗?”
“莫共的毒是你下的吗?”
“‘狼毒’与你是什么关系?”
……
接连不断的重刑,李士邨已不想再开口说一句,意识模糊之前,就只有这几句话一直盘旋在脑门上……
夜寒吹裂钟声。
皮鞭一鞭一鞭抽在身上,褚铭燃深深的盯着前方的黑影,眼睛不眨一下,全身麻木,只有一张苍白的脸昂起来对着那颗残灯孤盏,遥遥欲曳。
……我受不了现在的自己,这样想你,想到想把自己撕裂,想到,想暗夜里焚烧自己……那些鞭子毫不留情的落在自己身上,褚铭燃的心被撕裂般下坠……
虽然被带回了特高课,但如果不是荒木歌川吩咐,伊藤课长一定不会这样对自己……自己竟然还对他留存念想,还是这样想他……褚铭燃无法理解自己,怎能卑贱到这样的地步……皮鞭越重,褚铭燃的嘴唇和手指越颤栗,她忽然从深处真切的感受到,是自己的心在颤栗!这就是她深爱一个人换来的结果……
这皮肉之苦可否再重再狠一些,这鞭子丝毫减轻不了自己心中的痛,褚铭燃痛苦的**着,自己怎会生出那样幼稚愚昧的爱慕,一个日本人,自己这般倾心拼上性命,却只换来他浴血的皮鞭……这一切哀嚎在褚铭燃胸腔里化成一团黑血,痛炽、热烈,焚烧人间一切!
透过牢房铁栅栏,莫共此刻正一丝不苟盯着穿白囚衣受刑的褚铭燃,莫共暗暗站在牢房外面,她听不到一丝痛苦的**,却愈加愤怒,她该受的惩罚,绝不仅只如此!
半个小时前,荒木歌川正要离开莫共房间,莫共忽然问了一句:“我可以去看看褚铭燃吗?”
荒木歌川不解道:“为什么要去看她?”
“我可以亲自用刑吗?”莫共直定定的望向荒木歌川。
荒木歌川发现莫共脸上又一次出现两年前自己在挹江门那里初见她的神情,目光坚定,似是她此刻做出的决定任天地间是谁都无法撼动。
荒木歌川以为自己听错了,东方人都会选择的东方文化的隐忍与选择吞咽苦痛此刻在莫共脸上丝毫看不到,他只看到莫共坚韧锐利的神色,她要做的事情,一分不让!
大部分人遇到责难伤害自己的事情都选择忍气吞声的,他万万没想到莫共性格竟是这样桀骜独立。
荒木歌川的目光停驻在莫共脸上,莫共装作淡然的样子,荒木歌川思考一会儿,还是同意了。
莫共执意要来监狱“看望”,荒木歌川只得亲自陪伴在侧。
莫共认真而严肃的凝视褚铭燃的身影,忽然,从隔壁牢房传过来重大消息——李士邨不堪重刑,自尽了。
昏暗的灯光照耀下,褚铭燃的眼睛睁得格外大。
陈宝荣知道,伊藤松阴是将在荒木歌川那里受的气全都撒在李士邨身上,所以,这个从未经受皮肉之苦的倒霉的汉奸便没有挨过今晚。
莫共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稍微动了一下,李士邨这个人虽然残忍跋扈,但是一直以来都对自己很好,她知道李士邨也许逃不脱罪责会保不住命,但未想到会这么快,莫共心里隐隐有些难过……
莫共一直在想这件事,那个叫泽田茂的船第一天爆炸,而自己第二天晚上就中毒,两件事也许有什么关联……况且既是甫程教官授意自己除掉李士邨,那也许沉船那件事会与老师耿中石有关,只要能保老师的安危,杀一个恶行累累的李士邨在所不惜!
十月十八日下午,李士邨在牢房里自尽的第三日,新政府财政部次长办公室。
陈宝荣将褚铭燃认罪并且受刑、李士邨在牢里自尽的事情前后始末都带到这间隐秘的房间里。只是莫鹤秋对于结果有些意外,李士邨是注定了的,他本来还想借荒木歌川的手杀了褚铭燃,没想到荒木歌川非但没有这样做,还差点搭上了宝荣的性命。
明少福:“李士邨恶贯满盈,也算是天道好还了。”
“事情终于结束了。”陈宝荣长叹一声。
“宝荣,这次,让你受苦了。”莫鹤秋沉思着,终于开口说话。
“不碍事的,都是些皮外伤。”陈宝荣担心莫先生有愧疚,赶忙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