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现在，站在巷口的是两个温芷歆并不认识，却怎么看都格外眼熟的人影。

像是从年画或者哪里的壁画中走出来一般，由黑色的水墨般的笔法勾画出宽阔的身形和古式铠甲，再由涌动的墨绿气息为之上色。看起来只是平面的画，却仿佛拥有生命，毛发胡须在无风飘扬，手握武器，怒目圆睁。

虽然线条粗糙、颜色古怪，但确确实实，是最常见的那种门神形象。

莫小小正被左边的那个门神托在手心里，直挺挺站着，神色恍惚，像是正看着很远的地方，又像是什么都没在看着。

莫明正挂在同一个门神的手指尖上，正努力想要往上爬。

因为缺少支撑，他的动作缓慢而收效甚微，即使如此，他依然在努力着，一边说着：“小小……不要去！回到爸爸这边来，爸爸帮你想办法，一定会有方法的……不要怕……”

莫小小却仿佛完全看不到他，似乎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愣怔似的站了片刻，忽然说着：“来不及了……”

快一点，要更快一点才行……要快一点，去往她的身旁。

两个凝固的墨绿色门神像是在这一瞬被赋予了生命，齐齐转身往巷子旁的低矮围墙走去——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黑色为底，混杂着墨绿色，散发着连温芷歆都能感受到的不详气息。

“小小！不要去！”莫明奋力喊着，却是被那个巨大的门神只轻轻一弹，便失去了唯一的支撑，向着遥远的地面坠去。

被急速落下的奚天接住，但他压根没看向别人，只直愣愣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来历不明的巨大门神托着，进入了那个漩涡。

一瞬间，莫明眼里仿佛失去了生机。

但只转眼，他咬住牙：“放下我！我要过去！不可以让她进去！那里……”

奚天没理他，按自己的步调缓缓落到地面上，一落地，莫明立马连滚带爬地向着漩涡冲了出去。

温芷歆只好奇地探了下身，就被奚天一把拦住，甚至把她推得更远了些，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几分艰涩：“不要靠近那边。”

抬头看去，奚天正盯着那个尚未消失的漩涡，明星般帅气俊美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警惕，整个神色都阴沉着，微微龇着牙，张着手臂，像是本能地……在害怕着什么。

他的目光中，是温芷歆向来只会在莫明身上见到的小心谨慎。

意识到那不是普通的东西，人类皱起眉头：“那莫明……”“他没救了。”

奚天秒答着。

然而就在这莫明即将碰触到那个漩涡，或者说，莫明即将被那个漩涡中散发的黑色和墨绿色交缠的线条碰到的前一刻。

一切都消失了。

没有漩涡，没有诡异恐怖而不详的气息，没有黑色和墨绿色交缠的线条……更没有莫小小。

他们眼前只剩下碧蓝的天色、不动的太阳、空无一人的巷口街景，和一块小小的，从他们眼前掠过的，落到地上、发出声极轻微闷响的东西。

一块立方的积木。

朝上的那面有两个字，“母亲”。

-

一切归于平静。

温芷歆低头看向那块就落在他们面前的积木，它看起来和之前他们在屋里看到的那些没有任何差别，表面的字体也是同一系列。

它为什么会落下？又是从哪里落下？它和莫小小的消失有关联吗？莫小小为什么消失？又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奇怪？连带的……奚天和莫明好像也变得很奇怪。

她思考着，她身前的奚天压根没看这积木，径直大步往前，一把拽起瘫软坐在地上的莫明，龇着牙逼问道：“你到底怎么养的女儿？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莫明神色茫茫然似初入人世，被最怕的天敌奚天用力摇晃着也没有任何恐惧的样子，目光缥缈仿佛望向远处，喃喃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

小小，他的小小，他的女儿，他最珍视的，那个活泼可爱的、乖巧懂事的，哪怕是进入青春期后与他争吵的女孩，却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的女孩，究竟经历过什么？

看着他们，温芷歆歪了歪头。

奚天不是那种会突发奇想插手别人家庭教育的人，尤其这一路同行，他对这两父女可以说是毫无兴趣。所以，他一定看出了什么事，是与莫小小有关的，甚至让他现在提着莫明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的事。

究竟是什么？

这么想着，人类便这么问了。

奚天回头看她，眼尾已经带上了一抹猩红，象征着他此刻外溢的杀气。但看着什么都不懂的人类女孩，他深吸了一口气，说着：“那是……魔气，莫小小入魔了。”

“入魔……走火入魔的那个‘入魔’？”温芷歆缓缓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正要再询问具体，他们却同时听见了一声清脆但刺耳的“叮——”。

下一瞬，三人视野右上角，那自从离开了上个幻境后就变得干净了的区域，再度显出了一行字：“触发讨伐任务：消灭入魔的莫小小”。

没有任何介绍与说明，只有这么孤零零的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