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风摆摆手:“那倒没有。”
“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林春风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我在龙泉埋伏了五天,遇见过不少生面孔。没有一个是你这样拉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就差把‘同归于尽’四个字刻在脸上。”
林春风弯腰,俯下脑袋直直看着李霄,“我一向不劝人,我只问你是要自己闯一闯河西还是等月后风沙小了回川西?”
李霄把菩提收回刀鞘别在腰上,歪头定定的看着林春风,问到:“前日在大堂出手引开沧澜子的是你?”
林春风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跳脱,拢了一下领口答道:“是。”
“那个给我放风的内家高手也是你?”
林春风道:“是我,但我不是内家高手,我只不过会一点点虚张声势的功夫保命而已。”
李霄这回没有着急问他问题,林春风也很有耐心的等着她光明正大地将自己从上到下打量个遍,他道:“你要做什么我不拦着,但有一点,不要把我算计进去。”
李霄眼里那点跳动的火苗一下子黯了下来,当着林春风的面感叹道:“可惜了,是个美人坯子。”
原本以为这只狐狸神兵天降,又与师父有些渊源,是明日登台大戏扮作月见里小姐的不二人选。
谁知自己还没有开口他就已经猜到了自己想要干什么并且一句话将后路给堵死。
二楼的窗户突然被推开,李霄刚反应过来就已被林春风一把揽住扯进廊檐下。
李霄整个人被林春风裹住,她本能反应般左肘反手一顶,林春风左手揽着她,右手还攀在梁上,哪里还有第三只手防她。
倒是能直接撒手将她扔下,只怕会打草惊蛇,硬生生挨了李霄一肘没有吭声。
李霄本来有些愧疚,从背后晕染开的温热气息让她感到如芒在背,但是理智令她清醒的知道不能动,不能让沧澜子听到两个人的动静。
也不知何小川那个瓜批看到自己和林春风如同母猴抱崽一般挂在梁上会不会惊得连夜排出一幕新戏。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讲话,直到窗户被阖上,李霄倏地从林春风怀里蹿出来,林春风朝着她的方向而来,径直越过她,手在背后微勾,像是在同她说“跟我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向天井,灯影落处林春风的身影完全将李霄的身影盖住,只看得见恍惚有一黑一红两道浮光掠过。
另一头何小川敛去面上杀机,换上白日里那副怯生生的表情开门。
他不像李霄,没有舍得一身凡胎肉敢把皇帝斩下马的混劲,也没有李霄那样识息辩声的本事,他只不过会些旁门左道又恰巧知道的东西比旁人多些,他不想死在这里。
他都想好了,只要外头来的是李霄那样横不讲理迎头一刀的犟种,他一定得避开让褒圆圆打出第一招自己从背后袭敌。
嘎吱嘎吱晃悠悠一扇门不过一阖眼的功夫,何小川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人生有这么漫长。
他在脑中上演了无数场英雄就义的画面,但是他如何也没想到门外只有一个堪堪刚到自己胸口高的半大孩子。
二子。
何小川悬着的心突然就松了一大半。
二子端着馄饨站在门口,热腾腾的馄饨冒着白气。
他眼观鼻鼻观心只看着馄饨,全然没有白日仗势欺人的样子。
见门一开,二子平静的道:“还请客爷放心,不是掌柜的让我给客爷送吃食,另有客爷瞧着三位亲切,昨儿大堂闹腾腾的,想来诸位没有心思吃饭,今儿多少能吃些饭菜。”
话说的很客气也不做低姿态——我不是掌柜的叫来打听消息,是另外有人让我来跟诸位过话头,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昨日里大门前演的一出戏叫我早已看破,你们三个就是一伙。
二子继续道:“那位爷说,您三位茹素,不动荤。”
何小川一抖手,绕在腕上的铜线缩进袖子里,他也不再装作一副孬样,斜倚门框尽情打量这个孩子。
十三四出头,抽节的年纪个头比寻常人家孩子要矮些,一方干净的麻布扎成一个咎顶在脑袋上,乌青的眼圈在消瘦的脸框上格外扎眼,比起一方黑店的店小二,更像是个读书人家的孩子。
隔着菡萏烟气,何小川的眼神和这孩子的眼神碰上,二子道:“客爷,馄饨要趁热吃。”
何小川招招手,“进来吧。”
二子一动不动站在门口,“还请里头那位客爷放下琵琶,汤汤水水的,我怕洒在上头,吃罪不起。”
末了,二子探头朝着里头咧嘴一笑,有些讨好的意味。
既不是沧澜子一行人,也不是奉了屠五娘的命令,褒圆圆哪里会去为难一个半大孩子,收了琵琶道:“进来。”
二子这才端着馄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