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光阴，江湖风风雨雨歇了一重又一重，谁还记得曾经有他这样一个人物，不过是碰上了窥见一身好功夫喊一声‘前辈’罢了。”

李霄倒像是突然来了兴致，“那个姓月见里的小姐呢？”

何小川嘁了一声，“谁知道呢，我师父说以前有沧澜子的地方，不远处总会看见一个容颜姣好的姑娘，沧澜子躲她都来不及，说不定她正在附近哪个地方藏着等着见他呢。”

“你的意思是沧澜子不愿见这个姑娘？”

“是是是，你听他陈年往事也听够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他躲这姑娘跟避猫鼠似的，我们又不是那位月见里小姐……”

何小川的话头一分分慢下来，自己嘟囔了一阵，突然笑逐颜开：“还是你聪明。”

褒圆圆抱着琵琶一根根的擦弦，听到这里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神色有些犹豫。

“霄霄，这样是不是有些铤而走险。若是骗到沧澜子倒也罢，被他看穿的话，岂不是要被他一掌拍死。”

褒圆圆可不像李霄对情爱之事一无所知，既有爱屋及乌，便有殃及池鱼。

哪里是李霄想到的装作月间里小姐，分明是何小川不动声色给李霄挖坑请君入瓮。

李霄道：“圆娘，事急从权，我想不出第二个避开沧澜子的办法。”

她刚想辩驳，想了想确实是这样。被李霄救下，跟着李霄出长安，过中原，入关西，每一天都是铤而走险。

有些人的风骨夹杂烈烈风声和三分酒气，横刀立马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与君共赴黄泉。

褒圆圆还沉浸在思想斗争中，还不待她反应，李霄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她低头一看是骨哨。

“这东西好像能够扰乱人思绪，它或许能帮上忙，你拿好。明日酉时我们拿下龙泉。我先去仓房探个路。”

话音落地，李霄已经翻窗离开，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客爷，您点的三碗素馄饨。”

何小川揉揉肚子感叹还是褒圆圆善解人意懂得体贴人不像李霄那个男人婆，褒圆圆白他一眼，“老娘可没叫过小二来送菜。”

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的坐直身子。

李霄晕了一天刚醒，不是你也不是我，谁看出你与我和霄霄是一行人，又是谁给我们叫了三碗素馄饨？

褒圆圆应了一声抱起琵琶蓄势待发，何小川腕子绞上两圈铜线，缓缓走向门口。

李霄翻出窗户的时候外头已是戌时。

塞北的夜比川西的夜来得更加早，磅礴辽阔的夜幕一眼望不尽的黑，像是一池凝固的墨，翻腾着烈烈风声。

李霄看着风化掉渣的墙皮，心中一默：

自己若是贴着墙皮攀上去，怕是没爬两步墙皮簌簌掉片的声音会令自己被人抓个现行。

李霄右腿一扫，双手推合，合拢手掌的瞬间李霄胸腔气血一凝，再提气有如一根长针悬在腔中扎来。

旧伤未去又添新伤，李霄在这一瞬间将沧澜子那个老头在心中骂了千万遍。

屏气凝神，大周天如在我心。

李霄气沉丹田一跃而上，足尖轻轻一点平稳落在屋顶。左手扶住身背后的寒渊，李霄小心翼翼地在楼顶挪动，所幸今夜没有月色，照不见她的身影。

攀到拐角处李霄犹豫了一下，在脑中回想何小川部署图的方位再对比刚刚自己攀过的地方。

实在不记得是东还是西，心一横往东挪去。

再往前几丈开来的地方李霄听见身下隐约传来争吵声和女人的抽泣声。

她俯下身揭瓦，从洞中窥见屠四娘站在昨天那群喽啰前抹眼泪，抽抽嗒嗒不知在说些什么，坐着的戴小爷不耐烦的样子将茶壶一推指着屠五娘面门骂起来。

李霄低身附耳想要听两人在说些什么，不远处黑黢黢的幕色里瓦片轻轻敲击的声响惊得李霄连忙抬头。

她在浓浓的夜色中瞧见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那是一双琉璃似的狐狸眼，恍若在烈日下泛着流光，朝着她微微一眨，笑与不笑都似春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