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忽然微微侧过脸,笑着问了阿葵一句:
“阿葵,你可知道,若要与人互相尊重,最重要的是什么?”
阿葵正听得心惊,陡然被他一问,更是心头一颤、惶恐而惭愧地握住了双手,涨红了小脸、轻轻摇头。
夙殷笑了,他转过脸,眸光落在了面前的朱槿花上,便是那一刻,空茫的眸子里仿佛燃起了炽热的光:
“互相尊重的前提,是有旗鼓相当的实力。”
笑面抱拳,轻声道:“所以君子是想让魏侯知道,蜀国与魏同为四国同盟之首,他若不尊重蜀国,蜀国也有能力应对?”
夙殷却笑了起来,他轻轻摇头,修长手指敲打在杯展的边缘,就像白玉敲击着水精:
“我是要警告他,他不配要我的尊重。他没有实力脱离蜀国的帮助,更没有实力与我争锋。”
“损失几十风雷骑于魏国而言不过是皮毛,但足以让他看清楚,风雷骑虽是一把好刀,握在他手里,却是块废铁。”
“他不过是个愚蠢的俗人,风与雷他皆无力掌控。离开了我,再精良的军队,也不过是纸做得傀儡。”
他说着,笑容深了几分,指尖轻轻一动,魏国的旗帜便“咚”一声栽倒在起伏的山河间。
笑面望着夙殷浅浅的笑容,那样弱不胜衣的飞仙之姿,只有在这时候才会染上隐秘的阴郁和傲岸。那凤目的尾羽勾着睥睨的意味,仿佛天下都是他的棋盘,他叹口气,风暴就要降临人间。
一大片寒意从笑面后颈渗向心头,他下意识追问:
“君子就不怕魏侯与蜀国翻脸,或是齐侯趁虚而入,挑拨同盟间的关系?”
夙殷姿态闲雅的收回手,衣袖被风卷得烂漫:
“他不敢,齐侯也不会。以他们之间的世仇,齐侯的同盟若是结成,第一个剑指的、就会是魏国。”
“而对魏侯来说,这时候他脱离了同盟的战线,便成了自断手足的独狼。而独狼,是群虎最好的复仇目标。”
笑面思忖了片刻,抱拳的时候坚定了起来:
“君子,帝羲素来忌惮您,想必乾国定会与齐侯合力,梁王那边、太岁恐怕也有了把握。剩下北楚和越国,我们是否要……”
夙殷唇边的笑意深浓了些,雪雾似的睫在淡琉璃色的眸子上微颤,语气里有莫名的欢愉:
“那是自然要与她作对的。”
“她想要促成齐国会盟,我若是让她轻轻松松如愿了,她岂不是要忘了、这世间还有和她一样的我?”
他笑着,在阿葵低落的目光中指了指沙盘,指尖悬停的、恰是陆地的最东方——越国:
“越国与北楚,是最早响应齐侯、同意参加会盟的,你说、若是他们之间出现了嫌隙,会不会叫她措手不及?”
笑面俯下身来,恭敬地抱拳:
“属下明白。”
夙殷笑了笑,轻轻侧过脸,骤然握紧了阿葵的手:
“阿葵,你可看见茶刀在何处了?”
阿葵还沉浸在酸涩与惆怅交织的情绪里,听见他的话,微微一愣,下意识捧起茶刀,双手递在他面前。
风卷起夙殷的长发,如烟似雾的飘摇着,他仿佛穿透了虚无、看向阿葵的脸,那眸子映着夕阳,流淌起璀璨缭乱的虹光。
“阿葵辛苦了,我很喜欢你沏的茶。”
他的指尖似有似无地拂过少女的面颊,眉宇间有莫名的落寞。阿葵有些疑惑地望向他,声音里既有茫然、也有欢喜:
“君子,阿葵喜欢为您沏茶……”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微微睁大了清澈的眸子,定定地望着面前温柔而绝美的容颜。一丝细细的殷红自她纤弱的脖颈间浮出,像在喉间系上了红丝。而随着那轻/薄的裂口蜿蜒游走,慢慢有温热的血汨汨涌了出来。
接着,是捂不住、关不上的迸溅。
阿葵仰倒的影子宛若一只断线的风筝,鲜血花开般自她喉中喷薄,眨眼便濡湿了宽大的罗裙。
她哽咽着、挣扎着,最后一次朝那袭白影伸出手,在指尖就要碰到他的时候,雪白的衣摆却鱼尾般轻轻浮动、毫不留恋地向远处流逝而去。
最后的意识里,有什么东西扭曲着、自她断裂的喉管间攀爬了出来,循着那血流汇聚的痕迹,软软地滑落进了湖水中。
“扑通”一声,像一尾游鱼般,眨眼消失在霞光和鲜血的交融里。
“阿葵的血饲养的蛊虫,一定会格外温柔。”
夙殷俯身放下了染血的茶刀,看着少女慢慢失去神采的眼睛,缓缓绽开了一个微笑。
笑面轻车熟路地扛起了阿葵的尸体,少女的腰肢弯折出死气沉沉地弧度,只有绷直的指尖,依稀还是那是渴望着靠近高山之巅的孤独青年。
可寂寞的仙人已经没有再看她一眼,他捧起了桌上的朱槿,任由晚风吹着花瓣、柔柔地于他苍白的唇边拂动。
就像爱人间缠绵的厮磨。
“马上就能重逢了。”
夙殷微微合上凤眼,欢愉般轻叹:
“这一次,便是你、也逃不出生天了。”
他如是说着,吻上了风中轻颤的花朵。
花朵火一样燃烧,天边残阳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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