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危急关头，宋良骥“啪”的一声，把烟风洞拍摄的胶卷幻灯片，朝投影仪上一放，银幕上立即显现出一幅鸭式布局的涡流图。

台下发出了一片惊讶声。

多么的直观，多么的形象！鸭翼吹过的气流，在机翼上形成了两条白色螺旋状的涡流，经过机翼内翼段，向机翼后部卷去，机翼两侧的前缘，又各自升腾起一道白雾。

这是烟风洞拍摄图在国内的首次亮相！小廖惊讶的合不拢嘴；大家纷纷向他投来谴责的目光。冯祥西为之折服，他对小廖说：“以后别乱放炮。”

601所所在的区域是责备，专家的席位上那就是一片赞扬声了。

“这是宋良骥的首创，不简单！”罗时钧教授为自己的学生感到骄傲。

程纬禄总设计师对罗时钧说：“会后我要向小宋讨教讨教，我们也要使用它来吹风。”

“噢，噢。”容耕教授称赞起来：“独辟蹊径，用上它，研判起来，就准确多了。”

“发烟装置倒是很简单，就是这个点子非常奇妙！”乔正良工程师已经着手考虑回去设计这个装置了。

宋良骥不负众望，连续换了十几张烟风洞的涡流图。

“各位领导、各位专家，这三年来，我们在歼九固定鸭翼的基础上，探索了活动鸭翼的性能。通过探索，我们发现，活动鸭翼，具有更大的优势，用它设计的战机，具有如下三大优点。”宋良骥继续汇报。

孟良柱一听，暗暗心惊，宋良骥在歼九下马之后，居然还在研究鸭式布局，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怎么办？决不能就这样轻易倒下。虽然是冬天，他的额上已经沁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宋良骥大声说道：“鸭式布局的战机，一是具有超音速、亚跨音速和低速的高机动性能。F16中低速的机动性能优秀，超音速的机动性能就大为逊色。我们的新歼性能，既保留了歼九优异的高空高速性能，实行超音速格斗，同时又具备了优秀的中低速机动性能。”

这个小宋，还真给我整出来点新名堂！熊志丹在**台上，看了数据后，顿时眉飞色舞，兴致勃勃。

“超音速机动性能和中低速的机动性能，是一对困扰了航空界上百年的传统矛盾，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请你拿出数据！”孟良柱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宋良骥能解决这道世界性的难题？

宋良骥也不回答，直接就将一连串的数据，打到屏幕上，让孟良柱看得目瞪口呆。他短暂的发愣之后，就开始了与歼13机动性能的对比。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宋良骥的鸭式布局，就是活动鸭翼，也解决补了这一世界性的难题。我可不能象小廖他们那样，信口开火，必须计算，拿出证据来。他不再听宋良骥瞎吹，拿出笔记本，紧张的计算起来。

宋良骥的方案，超音速性能比F16居然还略胜一筹，军队代表就坐的那片区域，发出了一阵窃窃私语。一位来自部队的代表对身旁的一位军队领导说：“这样的新歼，就是我们盼望的新歼。”

他刚说完，那位领导回答他说：“达到F16就相当不易，还能做到各有所长，这个方案好！”

宋良骥看了他们一眼，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从他们的神情上看，他们是支持鸭式方案的。宋良骥心里有了底数，他接着讲到：“第二，鸭式布局的新歼，敏捷性好。F16C战斗机最大瞬间盘旋角速度每秒25．5度，幻影2000战斗机最大瞬间盘旋角速度每秒30度，而我们的新歼，最大瞬间盘旋角速度高达每秒33度，这样的快速指向能力，任何对手，与它交战，都要畏惧的！最后一条，就是我们的方案，挂载能力强，可以达到六吨，为我国建设一支攻防兼备的强大空军，提供一款新型战机！”

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这个宋大摆唬，吹牛都不用打草稿，孟良柱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他也是气动大师，经过计算，鸭式布局果真达不到高低速机动性能兼顾。但他隐而不发，他要在决战的时刻，拿出他的杀手锏。

宋良骥不是吹，经过**，他将目光投向了世界，他从F16的气动布局里，参详出了“随控布局”，而这个随控布局的核心，就是放宽飞机的静稳定性；静不稳定的飞机，就可以解决这道世界性的难题。但这样的战机，又需要电传操纵系统来控制。太复杂，十五分钟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来阐述。但这没有叙述的问题，在后来的评审中，竟发生了一场轩然**，逼着宋良骥与以色列艾森伯格集团合作，研制出来后，高层才准予立项，时间拖了长达四年之久。这是后话，暂且不表；且看宋良骥的最后演讲。

“各位领导、各位专家，我们的方案满足领导的要求是有希望的，我们国家目前的工业水平和对外关系，经过努力，也是有能力造出来的。”宋良骥向大家礼貌致意，结束了他的汇报。时间正好十五分钟。

会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沉默就是心中有疑虑。孟良柱心中暗自叫好，看来在座的领导和专家与他同持疑问的人，还为数不少。

设计一架飞机需要上万次的风洞试验，宋良骥抖落出来的区区十几个吹风数据，能证明他阐述的优点吗？但不可否认，鸭式布局，充满了创新。会场上经过一阵沉默之后，继而是一阵窃窃私语。

时机成熟了！孟良柱站起来，非常有礼貌的对宋良骥说：“宋总设计师，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情况不妙，孟良柱要发难。谢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两只眼睛紧盯着他，竖起两只耳朵听他会提什么问题。

“他就会专门整人。”张倩的气，不打一处来。

“请讲。”宋良骥具有绅士风度。

“你虽然出示了十几张数据，但设计一架战斗机，需要几十万个实验数据，你认为你出示的数据，能证明你讲的性能吗？”

孟良柱的问题，直指宋良骥的死穴。谢平对尹老拐说：“完了，我们这方面的系统数据根本没有带来。”

“蒙一个，不就行啦！”尹老拐的馊主意张口就来。

谢平瞪了他一眼。

“我们做了一万多次吹风试验，足可证明。”宋良骥当然不让。

只见孟良柱紧追不舍：“有什么可以证明？”

“这次没带来。”宋良骥实话实说。

两位主帅干起来了，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会场上瞬间爆发起了争论。

“鸭式方案没有数据，一锅粥。”

“现有的数据就能证明。”

“那是水中月，镜中花。”

“这是创新，就看你能不能理解！”

“还是歼13稳妥。”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完了，完了，一切都将结束了！十六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张倩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孟良柱这个坏蛋，把我的眼睛整坏了还不收手，他要猖狂到几时？！

谢平听了这些议论，本来就绷得很紧的心弦，几乎快要绷断了。老宋发言结束时的场景，与孟良柱汇报结束时的场面，完全是冰火两重天！事前我就说过，讲也是白讲。宋良骥啊，你是一根筋！这下好了，你的面子往哪儿搁？这几分钟，是他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时光，心脏难受的喘不过气来，几乎令他窒息。他扯了扯衣领，“叮”的一声，扣子掉在桌上，还跳了两下。

“这个坏种！”尹老拐“啪”的一声拍响了桌子，引得不少人回头用眼瞪着他。

只见宋良骥不慌不忙，大声回答道：“如果这次会议同意我们参与选型，我们将会在两个月之内，拿出概念设计。”

宋良骥的话，一下提醒了赞同鸭式布局的军内外专家。哈哈！孟良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果然，魏部长小声征求身旁的那位年轻军人的意见：“这个方案怎么样？”

“大胆创新，弯道超车。”那位年轻军人格外兴奋。

“未来战争，没有亚音速和超音速的高机动性能是不行的。”魏部长说。

那位年轻军人没有什么顾虑，大胆直言：“歼13方案太落后。魏部长，我要为10号方案叫好！”他站起来，带头鼓起掌来。

一人带头众人随，开始还稀稀落落，后来掌声四起，最后竟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宋良骥已经回到了座位，掌声响起之后，他连忙又走到前面，用他特有的方式，作揖答谢。

谢平心花怒放！

这样的大喜大悲，没有一颗强劲的心脏，是难以承受的。

宋良骥还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张倩就向他比起了大拇指。

空军装备部魏部长站起来，转过身，对坐在后排的宋良骥说：“宋总，这就是我们想要的飞机。”

“这样的飞机，未来二十年都不落后。”海军装备部部长也站起来为鸭式方案喝彩。

军方是买家，他们两位的意见举足轻重。

刚才那位站起来带头鼓掌的年轻军人，对宋良骥说：“宋总，你放的飞机三视图，我们没有看清楚，你把模型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宋良骥从包里掏出他带的那架有机玻璃做的模型，对大家说：“有倒是有一个，但这实在太小了，远一点根本看不清楚。”

“没有关系，我们传着看。”

“那多耽误时间。”宋良骥说完，转眼看见讲台上投影仪射出的光柱，灵机一动，连忙走过去，将模型直接往投影仪上一放，好家伙，幕布上立即呈现出一架威武雄壮的战机，非常漂亮，非常壮观，极具时代感！

所有与会人员都站起来了，会场上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掌声持续了很长时间，还有一些老朋友走过来，与宋良骥热情的握手。

“我们胜利了！”谢平和尹老拐借着掌声，振臂欢呼。

张倩心花怒放！她与宋良骥携手欢呼。

一次完美的逆袭！

一次成功的翻盘！

如果没有这次完美的逆袭，歼13方案获胜，中国空军至少要停滞20年。

如果没有这次成功的翻盘，哪来的歼10和歼20，中国空军又怎么能凤凰涅槃！

会议继续听取了洪都方案的介绍。

以后几天的讨论，正如人们所料，洪都厂的强六改被否决了。与会的绝大多数专家和军队的领导，一致倾向611所的鸭式布局方案。尤其是军方，态度更是一边倒。但在航空口，也有部分专家，认为611所的方案，很不成熟，从而转为支持601所的歼13方案。但这种意见，并没有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始终处于少数。

新歼的选型，当然不能只听宋良骥十五分钟的介绍，就能定夺。国防工办和第三机械工业部的领导，也接受了孟良柱和一些专家的意见，鸭式布局的方案需要补充大量的数据，形成书面的概念设计。会议最后决定：601所继续完善，611所尽快拿出概念设计方案，两个月后再开会进行论证。

就这样，歼九凤凰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