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学？与狼共舞，有什么好下场！宋良骥还是那样倔，一下道出了两个字：“不去！”

“你们现在有两条路，要么去学，要么回家，你们考虑一下答复我。”王百寿生气了，他站起来，两手朝自己的衣襟上一拍，转身走出了门外。

“铁三角”面面相观。

室内的空气一下凝固起来，让人透不过气。宋良骥掏出烟盒，将烟盒一撕，一支支香烟散落在床上，他捡起两根，扔给谢平、尹老拐，自己拿起一支，点着火，狠命的吸起来。

回去，就意味着失败。这可是我们为之奋斗了五年的心血。我们在蔬菜大队那样屈辱、那样艰苦的条件下，硬是把鸭式布局的概念设计搞出来了。它是我们的精神寄托，它是我们这几年来的希望，它就是我们生命的全部。

去向孟良柱的团队学？这份屈辱，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是他陷害我们，让我们去了蔬菜大队劳动改造；是他给我带上了“监控使用”的帽子，让我人回来了，身上的枷锁还没有解开。让我去拜他们为师，这绝对办不到！

去，就是无尽的屈辱；不去，就是鸭式布局的下马！

宋良骥心乱如麻。

一个人的性格，往往决定他的命运。

“还是去学吧。”尹老拐首先服输。

“不去。”宋良骥几乎是吼了起来。

“那我们的鸭式布局——”尹老拐说不下去了。

“真他妈的操蛋！”谢平心头火起，骂了一句，走出了门。

尹老拐一脸苍凉，失魂落魄，跌坐在床上，眼睛里一下噙满了泪花。

宋良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整整一下午，宋良骥、尹老拐闭门不出，坐在房间里抽闷烟。

“吃饭了，吃饭了。”小伙子们在走廊上喊道。

尹老拐闷闷不乐的走了出去。

饭堂里，王百寿、谢平、尹老拐在吃饭。

尹老拐对谢平说：“老宋怎么还不来？”

“八成是不来了。”谢平心中悲伤，声音自然是悲音。

“给他打点回去。”王百寿嘱咐说。

吃完饭，谢平端着一碗饭，尹老拐端着一碗菜，正往楼上走。王百寿老总从后面赶上来，谢平、尹老拐连忙让到了楼梯的两侧，王百寿一步两格，上得楼来。

他径直走到宋良骥的房间，一把推开门，还没有看见宋良骥的人，一股烟就从室内涌出来。他连忙问：“怎么抽了这么多烟？”

王老总肯定是来问我的决定，怎么办？宋良骥的心里一下翻腾开来。本来他早已想好，坚决不去北航，但事到临头，他又犯起了犹豫。他的大脑高速的运转起来。

“看你，就这点出息，遇到这点事，就抽这么多烟。”王百寿连忙去开窗户，让空气对流。

宋良骥靠在床头，看着一股白色烟雾，从窗户向外飘出，顿时灵光一闪，脑洞大开。

一个人在危急的时候，是智商最高的时候，古人早就做了精辟的总结，这就是“急中生智。”

谢平、尹老拐来到房间，将饭菜放到了床头柜上。

王百寿也不坐，站着问宋良骥：“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

“去北航？”

“不去！”

“那就回家！”

“不回家！”

“嗨，怕不是脑子有毛病了吧。”王百寿打量着他。

“我脑子没有毛病！”宋良骥站起来，对王百寿郑重的说：“我们搞烟风洞！”

他们三人听后都是一愣，继而思索，一分钟之后，竟大笑起来。

“真有你的！”谢平上来对宋良骥的胸脯就是一拳。

尹老拐笑完，拉长脸，对他说：“我还以为我们的鸭式布局完蛋了呢！”

王百寿最高兴，当即就表态：“好主意，烟风洞更直观，在观察窗口就可以看到气流的运动，如果把两种照片比较，油流谱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有了烟风洞，还要油流谱干啥？”尹老拐认为是多此一举。

“你这傻小子，将来评审方案的时候，烟风洞的吹风照片一亮，还有什么秘密可言？”王百寿老总更懂得竞争的方式和方法。

说干就干，宋良骥对王百寿说：“老总，你休息，我们今天晚上就把它设计出来。”

“别着急，先把饭吃了。”王百寿说完，笑着往外走去。

一个发烟装置，对于这些飞机设计师们来说，那是小菜一碟。这个装置，简单地说，就是找一根金属丝，丝上沾点油，通上电，加热就可以产生烟。当天晚上，他们用了三个小时，就已设计好。第二天，到基地维修中队，加工好，就到风洞试验去了。

王百寿老总非常关心，特地赶到风洞去看。

哪知道，还没等到轴流风机开启，试验就失败了。发烟箱通电以后，就“吱吱”冒了几下烟，再无动静。“铁三角”拆开检查，宋良骥在铜丝上浇了一点油，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干脆用手一摸，没有一点温度。

王百寿急忙问道：“什么原因？”

宋良骥用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油说：“铜丝电阻小，产生不了热量。”

“你们打算怎么办？”王百寿又问。

“这好办，用灯泡的钨丝。”宋良骥的知识面真广。

“有了点子就行！”王百寿对谢平说：“你抱着它，我们一起去找赵总。”

嗨！王总的面子真大，赵总可是基地的总工程师。基地是副军职单位，赵总那就是正师职干部。宋良骥问：“你怎么求得动他？”

“我在空军时，我们是一个科的。放心，他绝对不会黄我面子。”王百寿老总的路子还真广。

他们一行来到赵总的办公室，两人见面，分外亲热。王百寿说明来意，赵总一口答应，当即喊来副总工程师，让他立即办理。

王百寿要告辞，赵总说啥也不让，非要留下喝顿酒。

“铁三角”见王总推辞不了，连忙跟随副总工试制去了。

基地的技术力量真雄厚，他们不仅试制好发烟装置，而且还把这发烟装置放到舱外，用一根导管通到里面的模型前。“铁三角”一看就佩服，放到外面，丝毫不影响轴流风机吹来的风，不影响试验的精度。不到两天，发烟装置就制作安装完毕。

开机试验的那天，“铁三角”早早就准备好了几个模型，来到风洞，进行测力试验；他们要通过这项试验，挑选出一个升力最大、涡旋最为明显的模型。

测力实验，简单的来说，就是在模型下，安装一个天平，通过传感器，与模型相连，模型受到空气扰动时，即可测量出飞机的升力、阻力和各种动态气动数据。

经过几次吹风，“铁三角”终于找到了最为理想的模型。

“去请王总。”宋良骥吩咐谢平。

谢平兴奋地答应了一声，就出洞去了。

“我们来安装模型。”宋良骥又吩咐正在准备相机的尹老拐。

尹老拐今天特别高兴，他答应了一声，将相机交给身旁的一个小伙子，吹着口哨，进舱去了。

舱内温度很高，这两个家伙，全然不顾，站在模型支架前，紧固好模型，调整好角度，走出舱来。

宋良骥和尹老拐站在操纵台前，宋良骥询问起各系统的检查情况。

“发烟装置？”

“发烟装置准备好。”

“遥测装置？”

“遥测装置准备好。”

“记录设备？”

“记录设备正常。”

——。

一切准备完毕，王总和赵总就来了。

王总问宋良骥：“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准备完毕。”宋良骥信心十足。

“赵总，你下令吧！”王百寿礼数周到。

“你来，你来。”赵总推辞。

“好，良骥，开始吧。”王百寿陪同赵总来到观察窗口。

宋良骥按下启动开关，轴流风机一下轰鸣起来。宋良骥连忙跑到观察窗口，只见模型前，一股白烟，吹向模型，气流经过机翼的前缘，两边机翼上，一下就各卷起一道螺旋式的涡流来；机翼旁，升腾起两道白雾。

太漂亮了！舱内就是一个科幻的世界。

在场的所有人，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王总、赵总与宋良骥热烈的握手。

谢平、尹老拐热泪盈眶。

这是我们国家的第一个烟风洞，从此，观察飞机的气流变化，不再是猜测，不再是推断；它变得更准确，更直观，理解起来，更透彻！

人们常说，万事开头难。这一难关，终于让“铁三角”攻克了，天堑变通途！

在这个回合的较量中，孟良柱的进展迅速，宋良骥的质量占优；可以说，双方打成了一个平手。

当然，“铁三角”这仅仅是克服了一个“难”字，往后的路还很长。鸭式布局的试验比边条翼的试验，要繁杂好几倍，等待他们的就是一个“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