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欢乐几家愁。
北航空气动力系的会议室里,油流谱分析会正在进行。孟良柱与容耕教授、吴洪聪教授、乔工相对而坐,左右还坐着冯祥西、柏富才和几个小伙子。他的兴致很高,手里拿着一叠照片,对容耕教授、吴洪聪教授说:“这几天,我们在乔工的指导下,一连做了二十多次吹风试验,进展还是比较顺利的。”
“老容、老吴,这几个小伙子的劲头相当大,他们的节奏,我是跟不上了。”乔工对他们的表现,赞许有加。
“噢、噢。”容耕教授应了两声。
在冯祥西、柏富才听来,还以为这位老教授傲慢,但吴洪聪教授、乔工知道,这就是这位老教授特有的一种肯定方式。吴洪聪教授心细,他对孟良柱说:“容老肯定你们呢!”
孟良柱一笑,随即就把一叠照片分送给他们三人。
“以后你们洗照片的时候,要给我们三人,每人一份,省的耽误时间。”荣教授说完,就认真的看起来。
“行,照办。”孟良柱一口答应。
众人认真看起流谱来,大约一个小时后,容教授与吴教授、乔工商量起来。
他们商量了半个多小时,容教授对孟良柱说:“从这二十多次的试验来看,飞机在平飞、小迎角和中等迎角的时候,边条翼布局,几乎没有什么升力。”
“还增加了阻力。”孟良柱及时做了补充。
“你们看这一张,中等迎角的时候,升力都不大;直到大迎角,才有升力。但有一个特点,这种升力,一旦增加,就来得非常迅速。”容耕教授的功底真是深不可测,他两句话就道出了边条翼布局的升力特性。
孟良柱不仅认真倾听,而且还认真做着笔记。
“我认为,发现平飞和小迎角、中迎角飞行时,这个布局没有升力,甚至增加了阻力,这本身也是一个重大发现。”吴洪聪教授的反向思维也很独到。
“我是这样考虑的,任何一种布局,都有利有弊,我们要趋利除弊,加以完善。”孟良柱停住了笔,抬起头,平静地对他们三位说道。
“怎么除弊?”不知是容教授有意考他,还是要听他的见解。他询问着孟良柱。
“我们可以加装前缘襟翼,增加平飞、小迎角和中等迎角时的升力。”孟良柱在他们面前,虽然是个后辈,但却是后起之秀。
“噢,噢。”容耕教授又作了肯定。
“思维敏捷,思维敏捷啊!容教授,你的这个学生,年轻有为!”吴教授竟夸奖起孟良柱来。
“那里那里。”孟良柱笑了起来,摆摆手,说道。
冯祥西、柏富才和几个小伙了都纷纷笑了起来,看着他们的主将。
分析会充斥着愉快的气氛,智慧和快乐成为了他们研究的主旋律。
他们的研究,高歌猛进!
与孟良柱研究团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铁三角”的研究,陷于停顿,一片焦虑和急躁。
谢平等待宋良骥回来,可老天就是不遂他的意,任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多高,就是看不到他的影子。
“你还看个铲铲?!”尹老拐走进招待所谢平的房间,见到谢平还在书桌前看照片,就冒起了鬼火。
“那干啥?”谢平感到无事可做,看看照片,打发时间。
“明天我就回去,在这鬼魅入眼的地方,干耗个啥劲?”宋良骥临走前布置的任务早就干完了,弄了一大堆照片,看都看不明白,尹老拐不是一般化的烦。
“你敢,你不嫌丢人,我可丢不起!”谢平气的把手上的照片,重重的朝桌上一摔。
“就是他的孩子事多,我们的孩子不也长得好好的。”尹老拐的气没处发,竟撒到小琳琳的头上。
“你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家兰英生孩子的那阵儿,两个大人照看强强,你是因祸得福了!老宋不在家,张倩还要上班,弄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来照顾,不得病才怪嘞!”谢平总是向着宋良骥。
“我们一天到晚耍,瓜西流了。”尹老拐嘟囔着。
就在这时,宋良骥突然出现在宿舍门口。
“你回来啦!”谢平一下蹦起来,来到门口。
“你到这时候才回来!”尹老拐可没有那个亲热劲,大声责怪他。
“急得忘了给你们发电报,害得我从镇上走回来。”宋良骥提着包进了屋。
他把包放在椅子上,拉开拉链,拿出一条大前门香烟,递给谢平,又拿出一条,递给尹老拐。
“你想用烟堵住我们的嘴,我告诉你,办不到。”尹老拐虽然这样说,手里还是攥着那条烟。
烟鬼见到烟,就像酒鬼见到酒。
“我们盼你把眼睛都盼穿了!”谢平说出了实情。
“有什么进展?”宋良骥开始收拾衣服。
“吹风都吹完了,就等你回来拿个主意。哎——”谢平叹了一口气。
“我昨天刚从上海回来,今天这不就赶来啦。”宋良骥的心里也着急。
“你把琳琳送走啦?”谢平大吃一惊。
“不送走怎么办?一个月病一场。”宋良骥也很无奈。
“她还那么小。”谢平心里有点感动。
“谁让我们干了这个行当,孩子都跟着受罪。”尹老拐也同情起小琳琳来。
“走,进洞。”宋良骥将提包朝桌子上一扔,转身就走。
低速风洞里,宋良骥将木炭粉往油里倒了一点,用木棍调匀,然后在模型的两个机翼上涂起来,两个机翼顿时一片漆黑。
实验开始了,轴流风机在轰鸣,“铁三角”站在观察窗口,注视着实验舱内机翼上表面的油流变化。
吹风结束,谢平迫不及待的钻进舱内,取出模型。他们三人都没有将模型拿到照相架上拍照,就急不可耐的看起来。
尹老拐只看了几眼,就一下失望起来:“你想了这些天,就想出这个点子?除了黑一点,屁用都没有!”
“这个法子不行,绝对不行!”谢平擦去机翼上的油迹,将模型装入箱中。
“还没有拍照呢?”宋良骥着急。
“与以前的一个吊样,照啥,浪费!”谢平提起模型箱就往回走。
宋良骥没有回招待所,他坐在洞外的一块大石头上,沉思起来。
尹老拐一瘸一拐的在山道上走着,发了一路的火。他对谢平说:“我明天就回去。”
这几天他一直在吵吵,谢平听得都不耐烦了。他没好气的对尹老拐说:“你回吧,你回吧,我还清净点!”
“这个布局,过去统统都是失败的记录,不管是国外,还是国内,有谁在搞?”尹老拐责问谢平。
“但它的升力的确吸引人。”谢平还是舍不得丢掉。
“看都看不到,你凭什么这样说?”尹老拐加重了语气。
“测力试验的数据在哪里嘛!”谢平不是胡打乱说。
“现在看都看不到,机理不清楚,你抱着那堆数据有什么用?”
“好好好,你回去,你回去,王总问起你来,正好你回答。”谢平就是怕回去汇报,现在正好找到了替死鬼。
“我凭啥子汇报!”尹老拐扯起了横筋。
“你是谁呀,你的官儿比王总还大;王总如果问起你来,你完全可以不理。”谢平轻蔑的一笑。
尹老拐一下哑了口。
在这种情况下,谁愿意汇报,谁丢得起这个人!
晚上吃饭的时候,宋良骥端着碗,扒了一口饭,看着桌上的笔记本,伸着筷子去夹菜,夹了几下都夹空了。
谢平、尹老拐看到他这个样,要是往常早笑起来了,但眼下,他们根本没有这个心情。
谢平轻轻地把菜盘推到了他的筷子下。
俗话说,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们不敢回去向领导汇报,领导就不会找上门来。过了几天,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王百寿老总来了。
事情不是凑巧,是必然。王百寿也担心他们研究遇到困难,他要亲自来检查研究的进展。
北京吉普在招待所的院子里一停下,宋良骥就往楼下跑,赶去迎接;谢平、尹老拐就往宿舍里躲。
王百寿一下车,就与宋良骥握手。问道:“怎么样?”
“遇到了拦路虎!”宋良骥答道。
“楼上说。”毕竟是老总,王百寿可沉得住气。
两人来到宋良骥和谢平的房间,王百寿看了看,问宋良骥:“谢平、老拐呢?”
“你坐,你坐。”宋良骥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到他的面前,对他说:“我去喊。”
宋良骥来到走廊上,大声喊了一嗓子,竟无人答应。他逐个房间看,终于在小伙子们的房间里看到了他们。
“没出息,老总喊你们呢!”宋良骥推开门,对他们俩说。
“有你汇报不就行了吗?!”尹老拐不愿去。
“领导点名了,走吧。”谢平对尹老拐说完,勉强跟着宋良骥,往他的宿舍走。
尹老拐好半天才迈开步。
他们三人坐在床沿上,王百寿将椅子挪了一个方向,朝着他们坐,接着就开了口:“说说情况。”
“我们遇到了困难。”宋良骥直言不讳。
“什么困难?”不幸被王百寿料中,但他仍然要听听具体的情况。
“油流谱我们不会分析。”宋良骥也不怕露丑,直接说出口。
王百寿看看桌上的一堆照片,顿时心里就思索起来。考虑了半天,他对宋良骥说:“北航的几位教授对这个领域有研究,不妨你们前去学习学习。”
“空军的通报我们早看了,孟良柱这家伙已经捷足先登,与他们联合起来了。”宋良骥解释。
“那有什么关系?!”王百寿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