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歼九大队。”李丹萍还以为孟良柱有所松动。

“还是不错的嘛！”孟良柱说起了反话。

“好，那你就继续与她谈吧。”李丹萍打算结束与他的谈话。

“不，我的态度是服从组织，与她绝交！”孟良柱斩钉截铁。

“你怎么说变就变，把我都搞糊涂了；嘴说无凭，立个字据。”李丹萍的工作相当严谨。

“我写！”孟良柱毫不迟疑。

桌上早就准备好了纸，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钢笔，在所里印制的公文笺上，快速写起来：“为了革命事业的需要，我保证——”

“你小子，我没有看错你。”熊志丹高兴了，当即就表扬他。

“良柱，你可以走了。”李丹萍与他相反，下了逐客令。

孟良柱猜得真准，经过漫长的考虑，宋良骥终于作出了决断。他说：“科长，我已经考虑好了，我选择与张倩的结合。离开六大队就离开吧，从我个人的角度，我更喜欢歼九。”

熊志丹对宋良骥失望了，他瞪着眼，对宋良骥说：“你这没有出息的东西！歼八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歼九是个远期目标；另外，歼九的性能指标可比歼八高多了，短时间内能搞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研究项目，绝不是一个工程项目，你到那里去，怎样为国建功立业？！”

“老熊，你也别发火，被我猜中了吧！你还差点。”李丹萍肆虐熊志丹。

“我费了这么大的劲，让你的歼八气动设计立项，结果你自己放弃，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熊志丹对宋良骥彻底失望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李丹萍关切的问。

“他们家还没有表态。”宋良骥如实禀告。

“什么？”李丹萍吃惊了，她的语气很重。

“你是个花痴啊？人家还没有答应，你怎么就决定离开歼八？”熊志丹发火了。

“她有这个意思。”宋良骥想熄熄熊志丹的火，因为他是他敬重的人。

“良骥，我来收拾她！问明之后，你再作决定。”李丹萍科长要出手了。

“刚才的表态，就是我的决定！”宋良骥毫不犹豫。

“没有出息的东西，给我滚！”熊志丹火冒三丈。

次日下午，张倩被叫到李科长的办公室，站在她的办公桌前。李科长还是看她的文件，把她晾在那里。张倩好不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如果她走了，那还了得，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第一条是什么，一切行动听指挥！

张倩只好苦苦的熬着。

李丹萍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是她耍威风，而是要刹刹张倩的傲气。

张倩出汗了，整个人一下就失去了风采。

二十分钟过后，李丹萍终于抬起头，冷若冰霜的问道：“你与宋良骥谈了几年了？”

“三年。”张倩象个没有考及格的小学生，回答老师的提问。

“三年，好，好，亏你还说得出口，一个解放战争都打完了，你还象个土匪婆子一样，孤零零的守在你那个破山头上；你不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吗？！”

一席话，骂的张倩傻了眼，呆呆的站在那里，低着头，捏着衣角。

李丹萍好像还没有解恨，她继续说：“宋良骥已经离开歼八大队了。”

这回张倩急了，她连忙问：“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因为你！”

张倩如同迅雷击顶，一下懵了，心里倒海翻江，怎么会因为我？她真急了，瞪着大眼睛，说：“我没有干过任何坏事啊！”

“你爸是旧银行的职员，政审不合格。”

张倩银牙一咬，说：“他不过是一个做工的。”

“这是上级的规定！”

张倩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才说话：“他是怎么决定的？”

“他是谁？”

“宋良骥。”

“他为了你，竟放弃了事业，到四大队去了。”

“太—太不应该了。”张倩吞吞吐吐。

“什么？你拖了人家三年，他今年都三十五啦，还在苦苦的等着你！这样的男人，你到哪里去找？！”

“我是同意的，就怕——”

“你怕什么？嘿嘿，还在想着孟良柱吧！”

“没、没有。”

“你别做梦了，孟良柱选择了事业。这是他向组织作出的保证。”李丹萍把孟良柱写的保证书，朝张倩面前一拍。

张倩看了一遍，奇怪，她没有哭，只是紧咬着牙。

她明白了，孟良柱为了自己的前途，放弃了她，就像扔垃圾一样，没有丝毫的眷恋；宋良骥却与他相反，对自己忠贞不二。这种爱，像草原一样宽广，象高山一样坚忍，象时间一样恒久。她既为自己的家庭拖累了他而内疚，更为自己找到这样一位男人而骄傲。她现在急于想做的，就是尽快见到宋良骥！

她快步回到办公楼，找到谢平一问，宋良骥已经让大队长王百寿，派到腾格拉风洞吹风去了。

风洞是产生人工气体，模仿天空，观测气流与物体之间相互作用的装置。凡要研制飞机，必须通过风洞实验，确定气动布局，评估气动性能。我国规模比较大的风洞群，就设在西南腾格拉的大山里。

不过，谢平还给了张倩一丝希望。他说，他们第二梯队，将于三天后出发。

张倩回到父母身边，将事情经过对她父母说了一遍。她母亲听后一下站起来，抱着张倩说：“囡鱼（女儿），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对爱情忠贞不二的男人，妈妈真心的祝福你！”

张岗也凑过来，不慌不忙的对张倩说：“我早就看出来了，姓孟的那小子，心里只有他自己。父亲希望你，好好珍惜你和良骥的感情。”

张倩不再犹豫，不再迟疑，她的心飞向了宋良骥的身旁。

谢谢你，给了我忠贞的爱情！

谢谢你，给了我甜蜜的家庭！

谢谢你，给了我月朗风清！

谢谢你，给了我春日丽阳！

她的心在沸腾，在燃烧。她的心声就好像一首深情的歌，从黑土地上飞向遥远的大西南：

“你要去腾格拉风洞吗？

那里有高高的山峰，

烂漫的山花，

山洞中的科学迷宫，

还有山脚下奔腾不息的嘉陵江。

请你告诉他，

我是挚爱他的恋人，

我会象腾格拉山那样永恒，

我会象嘉陵江水那样流长。

请你带去一件棉衣，

即使是夏天，也要让他穿上，

因为山洞里潮湿阴凉。

让他回家时，

买上七尺南充红绸，

我要亲手缝制我出嫁的衣裳。

请你告诉他，

我是挚爱他的恋人，

我会象腾格拉山那样永恒，

我会象嘉陵江水那样流长。”

歌声中，显现出连绵起伏的群山，山上盛开着一簇簇色彩斑斓的山花，山脚下，一条蜿蜒曲折的嘉陵江流向远方。

歌声中，宋良骥正在风洞里，站在操纵台前，望着试验舱内的飞机模型，观察着飞机模型头部出现的科幻激波。

歌声中，张倩将一包物品，双手交给谢平，口中不住的对他叮咛。

歌声中，宋良骥回来了，他们两人长久相拥，手拉着手，走向铺满积雪的原野，在雪地上翻滚、呼喊、嬉笑，晶莹的雪花，激情四溅。

歌声中，张倩坐在床边，一针一线的缝制着大红的嫁衣。新郎、新娘身穿红色的婚服，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宿舍的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囍”子；书桌上，摆着一盘火红的迎春花；宋良骥将结婚照郑重地挂在婚床对面的墙上，接着从花盘里摘下一支火红的花朵，插在张倩的头上；张倩深情的望着他，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