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随手拨了拨耳畔的鬓发,唇畔右边旋出一个梨涡:“你这泼猴聪明得很。对了,霍煊那小子在哪?素日里他最鲜活,那张小嘴甜的和桃儿似的,我去寻他找找乐子。”
闻之澹抿了抿唇,微微侧过身来,面露微妙之色:“小爷欲把他送回北戎,他不愿。”
“人跑了,如今还未找到。”
晏巫姑一口茶水堵在嗓子眼里:“……”
……
人出了暗室,静静坐于塌上,耳畔久久回荡着晏巫姑的那句话:你为何这般在意他?你不是古道热肠的性子。
他闻之澹确实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但冷峥对于他来说却有些微妙。
嘉鸿禅师是个耿直性子之人,曾经有一日,寺中进行四年一度的灵骨武策之试。
策试结束后,他亲自点出冷峥之名,劝他早日下山还俗,只说他并无学武的根子,灵骨底子与在座的任何人都隔着鸿沟,与其在他座下浪费时间,还不如趁早离开。
但冷峥硬是生生在众多异样的目光中,厚着脸皮继续待在寺中习武。
他每日鸡鸣未响之时便穿衣练功,在所有座下弟子堪堪集合晨练之前,他已经将全寺的饭食都做好了。夜半三更还在对着草靶赤手空拳操练,夙兴夜寐。
寺中水井旁的陡石崖上,冷峥做了数十个硬草靶立在那,在断断半旬之内,那些草靶被暗红的血汁染透,白日里看着,那染血的草靶在风中摇摆不定,乍一瞧好似浴血活人,骇人极了。
几乎人人都说,这冷峥为了得到嘉鸿禅师的一句赞许,几欲走火入魔了!
闻之澹也经常受到冷峥的莫名纠缠,他总是不休不止地跟在闻之澹身畔,死皮赖脸恳求他陪他练上一时半会的功夫。
闻之澹那会子正处于崩裂消沉、冷淡厌世之际,性子懒散又不羁,本也不怎么搭理这人,只暗想讥笑着:若是没有那个天赋,便早早歇了不该有的心思罢,这是折磨谁呢?欲望真不是个好东西。
但等他无意中瞧见了石崖上那数十个染血的草靶,东倒西歪着,他沉默了,蓦然想起往昔在烈王府的暗场里渡过的日子。
玉走金飞,暗场那里的每一把冰冷的兵器,现在应该早已生锈。但那锈迹斑斑的刃面上,也曾应该是淬满了他身上的血罢?那时幼小,心思纯粹不已,只想着要是能得到那老家伙的一句夸赞,他能每日再增加一倍的训练量。
冷峥很像他年幼之时——那股子无知者无畏的莽劲儿,分外熟悉。
于是鬼使神差的,他开始不拒绝冷峥每晚找他练武,甚至有时候会说上几句指导他,就这么数数无几的指导,将冷峥的武艺生生抬高了一个境界。
如今在大魏再次遇见,却是敌对双方。他猜测冷峥应该被人要挟着什么,必须前来杀他。
但冷峥知道是他之后,也许早就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万万不可能杀得了闻之澹,这是笃定的。遂他在打斗的过程中,多次故意暴露幼稚破绽,欲让闻之澹直接错手了断了他的性命。
但他猜错了闻之澹手下的寒剑,也猜错了闻之澹的为人。他根本没有想杀他的意思,从始至终都未有。
……
思绪一时飘得很远,他屈起一只腿,斜卧在塌上,揉了揉眉宇,浓郁倦色不断涌入眸中。
他发现他最近的情绪管理很失败,怎的总被这些个浮云往事揪着心潮?
他乜了一眼案上摆着如意楼的水晶绿豆糕,眸色凉凉暗沉:莫不是他被那小娘子挑起无端的口腹之欲之后,其他有的没的心思,也一并跟着故态复萌了。
闻之澹伸手丢进嘴里一块,正欲让行矩去查一查京城百里之内谁人有那蛇藤子,不计代价也要拿到手。
可未得召见的行诀突然出现在质子府内,衔枚疾走,跪在他跟前顿首道:“主,步掌柜不见了!”
他赫然敛目,薄唇微抿,一双乌黑鎏金的凤眼猛地扫来,面上寒冬凛冽之色乍现,登时从塌上下来:“怎的一回事!”
“晚间步掌柜的账本落在如意楼里,属下本是想将账本给步掌柜送去宅子,但发现宅子里空无一人,但宅子的厨房里灯火通明,属下在厨房里意外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地上有一摊血,不知是何人的,锅里还煮着热汤面……”
他的脸色骤变,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寒霜,眼神也变得阴森起来,冷冷地望来,令人不寒而栗。
“属下在那等了一会子也不见步掌柜人影,这才前来禀报主子。”
话还没禀复完毕,闻之澹以雷霆之势踮足闪身,衣袍角料稍纵即逝,消失在门外槛边。
行诀耳边响起闻之澹一道空传暗音:“去寻行矩,让他五日之内找到一昧毒药,蛇藤子。”
作者有话要说: 质子要去实打实地英雄救美了哈哈哈哈,
大皇子也要开始搞事了!
对了,新出场的这个晏巫姑,与皇后那对西皮有关。
还有这个冷峥,对于女主来说挺重要的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