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常年在塞外打仗的将军不应该是凶神恶煞的么?且先前那番叫骂也坐实了步如琅的刻板印象,但眼下,她竟在这位将军身上看出一丝天高云淡的闲适之意。
这翟将军……好像眉眼间和皇后有些神似……对了,皇后本姓就是翟呀!那这位翟将军和皇后是什么关系?无人知她想的弯弯绕绕到天边去了。
猝不及防间,那位席间盘腿而坐的翟将军神色泰然沉着,双目炯炯:“步掌柜,给本将军上一桌你们如意楼最好的饭菜吧,那个……那个烤馕也来一份。”
步如琅眼皮狠狠一跳,遽然记起托林捕头给军中送去一封信!她这该死的榆木记性呀!
如意楼能得如此贵客自是不敢怠慢。福哥掌厨,将如意楼菜品最好的那几道一股脑全部盛出来,阿桉和吉祥去地窖里抱出几坛子陈年佳酿,小竹子负责端盘子上菜,而步如琅则正双手捣鼓着烤馕,掩饰不住的喜色爬上眉梢。
说来这翟将军莫不稀奇,步如琅还从未见过久经沙场的正经将军。
她在后厨和吉祥唠嗑。吉祥自言故乡是靠近北戎与大魏交界的边塞之地,对一些边塞见闻信手拈来。而这位翟将军在被召回盛京之前,常年在边塞镇守疆域的。吉祥自是熟悉这位翟将军的,他一边帮步如琅在烤炉中生火,一边无所不言。
原来这位翟将军是皇后的嫡长兄,老翟将军致仕隐退朝廷之后,朝中一时无人能顶替,这位翟将军不得已子承父业。
但在打仗方面,大魏翟家的男儿几乎是天赋奇才。即使这位翟将军在老翟将军致仕之前,在盛京中籍籍无名,但去往边塞之后,打了几场出人意料的胜仗。据闻还和北戎战神烈王交过手,两人不分仲伯,一场仗原本打得好好的,往往到最后居然变成了两个人独自酣战的场面。
这两人还时常背着双方的军队私下约战,颇有知己相惜之意。这在边塞都是妇孺皆知的常闻,并不稀奇。只是可惜烈王去世后不久,这位翟将军也被召回盛京。
步如琅闻此也是感慨万分。
知己故去,怕是翟将军也不愿日日面对着昔日熟悉的场景,索性召回就召回罢。但是现下朝廷将这翟将军困在京郊军营又是怎的一回事!这不是屈才又是为何?适逢南蛮又战乱,这位翟将军就该领兵去打得那大虞余孽一个措手不及才是!
眼下这位昔日的镇国大将军正在自家酒楼用餐,步如琅顿感压力山大。
她想法子递个军粮方子怎么就招来了一尊大佛!
她还瞧出这翟将军是个不拘小节的,只见他用帕子擦了擦手,便拾箸朝那烤馕夹去。但烤馕相较一般普通的烧饼馒头尺寸较大,刚出锅又厚重热腾,他索性直接弃了竹箸,大掌捏着烤馕便开始品尝。看来高门贵族也能出不羁之辈……
他一口气吃掉了三张烤馕,又分给林捕头一张,这才将目光分给点其他菜肴。
许是如意楼主打做耐力活的食客的生意,不搞花里胡哨的饭食,做出的菜式也是浓酱齁醋烹饪出的,是实打实能胀肚饱肠的,意外符合这位翟将军的胃口。那两道爆炒胡椒嫩山鸡和花菇干煸福鸭竟是慢慢的空了盘子!
一顿畅快淋漓的饭食后,翟将军很是满意,朝步如琅点点头:“瞧不出来京中的酒楼竟有卧虎藏龙之地,今日的烤馕和菜肴甚好!”
步如琅是个经不得夸的,一夸她尾巴便能上天,更何况是朝廷重臣的赞许!
但此刻不是骄傲的时候,她思及那张军粮方子,遂立马反应过来:“翟将军,那张改善军粮的方子,是草民托林捕头往军营中递去的,若是有不妥之地,切勿怪罪林捕头,草民一人承担便可。”
林捕头难得睨了一眼她,这小娘子还算有点良心。那头却见翟将军面上笑意深长,身上久居高位的压人气势随之而来:“你可知军粮之务是朝廷之事?你这算妄议朝事,重罪可至砍头。”
步如琅闻声俯身跪拜在地上,作惶恐之状:“草民一介市井女流之辈,这些日来屡屡见到进京的那些流民,许多竟是成了拖家带口的乞食之辈,适逢京郊流民大棚时疫爆发,民众苦不堪言,”她抬首,双目闪烁,“家父生前告警草民,爱民当如子。草民掌事如意楼这几年来也一直谨记此言,草民深知当下的动荡皆是南蛮战事所致。不想绵薄之力竟是给将军带来祸事,望将军莫要牵连如意楼,草民愿意承担责任。”
话音刚落,她又俯身顿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翟将军眼底笑意更浓:“好一个爱民当如子!你这丫头倒是一嘴伶牙俐齿,说道的本将军觉得自己冤枉了忠良之辈!”
那醉仙楼贺大掌柜也说过她能言善辩,没办法呀,作为酒楼的掌柜,要是言语之间期期艾艾,那这如意楼该是早败落了,哪里还等得到今日这般光景!
这翟将军若与烈王为故交好友,那定不是个纵曲枉直之人。
“你那烤馕做的不错,作为军粮确实可行,只是不知是否合那些兄弟们的口味。你再做些本将军带回去,若是他们同意了,本将军再上折子予你赏赐,如何?”
这哪还有拒绝的理由?遂她喜笑颜开站起来,毕恭毕敬福了一礼。
腰间裙裾上挂着的墨玉佩在这时闪了闪光,翟将军眸色一深,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
不光翟将军注意到了她裙裾间缀着的墨玉,连那吉祥也瞧见了。两人心中皆有一番盘算,只是这盘算是什么,旁人便不得而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翟将军都出场了,倒霉质子的情敌不日登场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