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一过去，天色便慢慢沉了下来。

一年一度的端午节也要随着黝黑的天色落幕了。

管家早早地便把艾草挂在了姜府门口，厨娘也做了甜口的蜜枣粽子给私塾里的十几个孩子吃。

姜姚自己也吃了粽子，祭了祖先，还破例地饮了菖蒲酒。

现下星月高挂，大街上已经寥落无人了，还有零星几个小摊贩在吆喝。

姜姚黑软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背上，坐在床上膝盖微曲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姐还不睡吗？”

采薇知道姜姚一向有早睡的习惯，今日外面天色已变得黯淡天色，夫人却还穿着白日里穿得那身黛色绣有竹叶暗纹的衣裳，也不知是在等候什么。

姜姚把头埋进双膝里，没头没脑地问了句：“现下几时了？”

“回夫人，已经是亥时了。”采薇刚听到打更的人经过，因此记得十分清楚。

段桉跟她约见面的时辰是酉时，距离现在起码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了。

应该没有在等了罢。

段桉一向没有等人的习惯，更何况现下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了。

姜姚劝自己：段桉应该已经回府了。

不过有人在那儿傻傻地等三个多时辰，还不来找自己的。

不过段桉没准可以。

那天段桉问她端午节可以和他一起出去游玩吗，姜姚挣扎了许久还是拒绝了。

接着段桉看着她的背影吼道：“我在西市边上的老槐树旁等你，如果夫人不来，我便不会再纠缠夫人。”

之后段桉就如同所言一般，再也没有再来过姜府，姜姚也没有再看见过他。

姜姚这才知道，原来之前所有的遇见都不过是他的处心积虑。

想到这儿，姜姚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努力平稳住自己的心情。如果她不去的话，也许这场没有意义的戏码就会落下帷幕了。

可姜姚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

也没有觉得夏日的夜晚会这么难熬。

她忍不住又问了采薇一句：“现下是几时了？”

采薇无奈地看着姜姚，敏感地察觉夫人有些不对劲，她看了看燃烧的香推算了下时间：“回夫人，才刚过了半刻钟不到。”

姜姚抿着唇，拳头紧握。突然起身穿上绣鞋，往大门口走去。

采薇不知夫人为何突然要出门，连忙小跑着跟上。

姜姚出了姜府的门口以后，从原先的快走改成了狂奔。原本垂落的头发被跑动的风带得飞了起来，像一个遗落人间的仙子。

她经过了京城中央的朱雀大道，经过了已经衰落的金市，也经过了秘密如意坊，终于跑到了段桉约定好见面的位置。

姜姚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但她发现四周寂寥得没有人影。

段桉如此冷傲之人怎么会等自己三个多时辰呢，她用手撑住发软的膝盖，心里说不出是轻松开始难过，准备休息一下跑得疲软的身子就回府。

“夫人？”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段桉从另一棵树的背面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姚。

他手里拿了个花灯，出来的那根树旁边也有散落着七八个花灯。段桉看着站在眼前的姜姚，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

他像走到穷途末路一般，只能想到这个笨方法激姜姚出来，但是还好他总算赌对了。

不过段桉在这儿站了将近四个时辰以后，也发现，就算姜姚今天不过来，他也会继续不死不休地纠缠姜姚。

姜姚也有些发愣，她站直身子。看了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段桉，继续发怔着。

“采薇，你先回府罢，一会我把夫人送回去。”

段桉吩咐采薇道，采薇看了眼姜姚，没有动弹。

让姜姚感到酸涩的是，如果孟锦想单独和自己相处，她会有些恐惧和排斥，但和段桉并没有这种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