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孟予祯一起回府的还有宫里的一位太医,大概是路上已经诊了脉,此时一进府便招呼着下人们去煎药,又命人准备了一盆冷水,亲自为孟予祯擦拭。
来来往往的人皆静默无声,低着头忙碌而又井井有条地干着自己的事,但依然无端地让人觉得慌乱不安。
屋里既有太医照料,王靖便出来守着下人,以防他们出什么差错。
满府上下倒是只有林薇之一个闲人了。
“究竟怎么回事?”林薇之将王靖拦着问道。
虽然紧绷着整张脸,王靖说话倒还算得上平静:“殿下今日上朝就不大好,下轿的时候站都站不住,还是我扶着下来的。不过一个时辰,便瞧见殿下被抬了出来。听里头的大臣说是皇上问话,殿下还没出声,就一下子倒了下去。”
“我就说不该让他去上朝!”林薇之急得几乎要跺脚,一腔怨气也不知该对着谁。
王靖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又向她身后望去。
门内,太医还在拧着冷帕子为孟予祯降温。
“王妃莫急,殿下此番病史凶险,二皇子就站在身侧都没反应过来。不过皇恩浩荡,圣上赏赐了药材,还亲自指派了太医呢。”王靖紧紧盯着林薇之的眼睛,语气又重又缓,像是在透过这些词句告诉她另一层含义。
林薇之也下意识跟着他向门里看了一眼,知道如今府上人多口杂,不便多说,便只顺着他的意思,喉中涩涩地开口:“是啊,殿下自前些日子着了风寒,用了……用了这么久的药都不见好,怎么反而更重了呢。”
两人对视之间已心照不宣,林薇之轻轻吸了口气,转身打算进去,却又被王靖叫住,只能跟着他往一旁无人的地方走了几步,听他压低声音说。
“恕属下放肆了,”自嫁过来后,王靖对她一向客气,说着还拱了拱手,“知道王妃着急,但殿下最近心里不好过,若是醒了,王妃还是顺着他些吧。”
林薇之眨了眨眼,然后才反应过来王靖这是担心自己同孟予祯赌气。
她几乎要被气笑了,且不说自己是不是那没事就闹腾的性子,就孟予祯这脾气,又有谁敢在他跟前闹。
但鬼使神差的,林薇之却没计较这个,反而追问道:“这几日是晋惠公主的忌辰是不是?”
王靖沉默着点点头,又补充道:“就前几天的事吧,您别去问,宫里都不敢提的。”
这宫里的人就这么哄着、惯着、由着他,却反倒让他这般没事就和自己过不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林薇之气闷地咬紧后槽牙,终还是应道:“我知道了。”
想了想,王靖又不放心地补充道:“殿下性子倔强,也常有和人过不去的时候,却大多都是直来直去,从未如此大动干戈。此次怕是因将王妃也牵连了进去,这才动了真气呢。”
她哪有这个面子,即便真有三分为她,那也是因为自己占了个“王妃”的名头罢了。林薇之暗自想到,却又不好和王靖争论什么,只好模糊道:“我知道,你放心,我既嫁了进来,自然满心满眼都是要为着他想的。”
正巧在这时,丫鬟也煎好了药,正用托盘端着往房里送。
林薇之远远瞧见了,便疾行几步过去,将下人挥退,自己端了药碗进去,用小勺子给孟予祯喂药。
但他实在是病得昏沉,也不知道吞咽,一碗药喂完,倒是有大半都撒了出来。
“再去端一碗来。”太医先吩咐了下人,又对着林薇之恭敬道,“还请王妃将殿下扶起来,微臣要给殿下灌药了。”
林薇之听了,忙坐在床上,将孟予祯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
他浑身绵软,滚烫的头无力地垂向一侧,靠在林薇之脖颈处,灼得她心中一疼,更将人抱得紧了一些。
不一会,丫鬟便又端了一碗药进来。
太医先起身一肃算作告饶,然后一只手钳制住孟予祯的下巴,另一只手用勺子舀了药,硬撬开了他的牙关。
林薇之只看到那个太医不知道是在孟予祯下颚还是喉咙上用了什么力,孟予祯眉头一拧,竟真的吞咽了起来。
太医的动作又快又急,不一会便喂完了整碗药。
与此同时,孟予祯的眉头也越锁越紧,先是无意识地干呕,而后又不停地咳嗽,全身都在发抖。
“殿下,没事了。没事了。”林薇之尽力环住他,轻轻拍着后背帮他顺气,连声的安慰却不知道究竟是对着他还是对着自己。
“王妃不用担心,殿下只不过是病中昏沉,被强灌了药后,伤到嗓子,又兼胃气上逆,这才会咳嗽不止。”太医说,“等体热稍降,殿下应当就会醒过来了。微臣会暂时留在府上,殿下若有什么情况,王妃派人传唤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