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皆把目光投向孟予丰,以一种看戏般的紧张兴奋期待着他能够打破这个局面。
视线的交汇处,孟予丰有一些显而易见的张惶,先是无助地看了看他的君父,又以探究的眼神投向孟予祯。
他的堂哥在举荐之后便垂眸回班,长身鹤立,仿佛这周遭众人因他而起的种种反应都与他再无关系。
“回禀父皇,”孟予丰整了整神色,抬手朗声回话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恩,”孟元鸿点了点头,“你是一个做事细致的,朕放心的下。”
他的声音已不像之前那般处处都是寒流,开始还争得面红耳赤的大臣们此时也反倒放下心来。
审问王一安的差事落在自己手上是一个烫手山芋,落在对手那里又是一把利刃。像二皇子这般向来默默无闻的又处事不偏不倚的,的确是担当此事的不二人选。
难题已经解决了,接下来的不过是些琐碎的平常政务,从某个县令写了一手疑似冒犯天颜的诗,到今年开春的粮食种得如何都要在大殿上一一论过。
这些事自有大臣们斟酌损益,有皇帝拍板落定,孟予祯从头至尾都一言不发,只是眼见着脸色便难堪起来。几个时辰的早朝站到最后,他额间已布满冷汗,倦怠不堪。
这副羸弱的样子自然引人注意,连孟元鸿在退朝之前都忍不住又交代了几句。
在群臣散尽后,孟予丰却大步走上前来将正上马车的孟予祯拦住了,先是礼数周全地一躬,然后才开口道:“还请兄长解惑。”
“你不知道吗?”孟予祯看他一眼,似乎是真心实意地不解。
孟予丰沉默着回望。
“其实也没什么,”孟予祯被他一脸板正的样子逗得轻笑一声,却没有任何愉悦或是嘲讽的味道,只显得他更加随性,“前些日子你来我府上说的话我听进去了,所以我给你个机会。”
孟予丰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哑着嗓子说:“兄长,予丰只是个愚人,有些事情怕是做不了,也不敢做。”
“你以为我要你做什么?审王一安不是皇上派给你的差事吗?你又有什么不敢的?”孟予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玩笑般道,“何况你方才于大殿上接旨,我倒是也看不出你有什么做不了或是不敢做的。”
“兄长……”
“二皇子?”孟予祯玩味的说,“众人皆知二皇子是个厚道人,你便只管用你的厚道法子去做事吧。”
他说完就搭着王靖的手弯身进了马车。
孟予丰还想再问,却被王靖拦住。
“殿下累了,二皇子有什么话还是改日再说吧。”
这个秦王侍卫是同主子如出一辙的秉性,尤其又是一顶一的忠诚,即便是见着了太子也是张口便是顶撞,面对着其他人自然更没顾及。因此,此时孟予丰虽然被拦了下来,却没法计较,只能惴惴作罢。
从宫中回府要小半个时辰,一路上都是街头的吵嚷之声,马车走走停停的,也算不上十分安稳,可孟予祯还是阖上眼便昏沉起来。
等到了王府,王靖照例叩响了车壁,却并未看他下来,只能掀开车帘进去,一边轻声唤着,一边拍了拍他的肩。
过了一会,孟予祯才皱紧眉头略睁开了眼,有些迷茫的目光似聚似散地落在孟予祯身上。
“殿下,到王府了。”王靖见他浑身疲软,便扶着他一路进了府,有些担忧地说,“又烧起来了。”
孟予祯原本走得有些辛苦,并不愿意多说,听到这里却扭头看了王靖一眼:“你怎么像林薇之一般啰嗦?”
王靖正要回话,一抬头,却见到林薇之正从西跨院出来,便又闭了嘴。
孟予祯显然也看到了,站在原地笑说:“果然还是念不得,一念就来了。”
他看着快步走过来的林薇之,并察觉不到自己眼中的温柔,也浑然不觉扶着自己的王靖什么时候已经默默地退下了。
“我就说不让你去,你看看,脸色更差了。”林薇之满脸郁闷地环过他的手臂,又顺势握住他的手察了察温。
原本只是轻触的的动作顿了一下变成了紧握,林薇之恼火地看着孟予祯:“你不知道难受的吗?”
“噤声,”孟予祯又沉了一张脸,做出不耐烦的嫌弃样子,“吵得人头疼。”
“你头疼是因为你病了!”林薇之怒气冲冲地强调,但看着他苍白的脸,又觉得自己发不出火来了,只能在回院子的路上,兀自沉默着平复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