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打开门,寂静的房间里却传来吱呀一声,吓得林薇之浑身一抖,警惕地看着空空荡荡地房间。
靠里的一扇窗徐徐打开,一个一身黑衣的人从外面跳进来,无声落地之后,又淡定地将窗户掩上了。
“父亲?”林薇之惊到,几步小跑上去,“您怎么从这儿进来了?”
“多事之秋,还是避些耳目吧。”林轩笑笑,没给林薇之疑惑的机会,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没什么事吧?”
“没事。”林薇之也知父亲担心自己,原地转了一圈,“头发都没落一根,能跑能跳,好着呢。”
林轩点点头,提了几天的心此时总算是彻底放心了下来,随着林薇之在桌旁坐下:“虽说来时注意看过四周无人,但我毕竟不能呆太久,你先同我说说,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薇之神情严肃起来,简单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
“你怀疑太子?”听了林薇之的话,林轩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自己的膝盖,“知道冤枉太子是什么罪名吗?岂可胡乱猜测。”
哪里是怀疑,分明已在心中确定。林薇之沉默地给父亲倒了一杯茶,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事我知道了,可也只能到此为止,不管秦王是怎么想的,你都不能再参与了,知道吗?”林轩没端茶杯,紧盯着林薇之,认真嘱托道。
“父亲放心,女儿省得的。”林薇之垂眸掩去情绪,将茶双手奉给林轩。
见女儿如此乖巧,林轩也含笑将茶接了过来。
林薇之偷瞥着他,想了想,终于还是问道:“父亲知道秦王之母与陛下有什么干系吗?”
茶杯被搁置在桌上,一声闷响,茶水荡出来,洇湿了桌布。林轩将女儿上下打量一遍,然后理所当然道:“论私,秦王之母是陛下的弟媳;论公,他们……”
“父亲!”林薇之急道,“女儿已经嫁了过来,您什么都不告诉我,若我来日冲撞了,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瞎说什么?一点都不知道忌讳。”林轩斥道,有些烦躁地转了转自己的扳指,见林薇之一脸坚持,终还是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字——“侍”。
凉意从脚上蹿到天灵盖,林薇之终于知道方才所谓的那些争吵里究竟有着些什么含义。她眼前又浮现起孟予祯的疲惫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他在无形的冷风里被吹打。
没有什么思考,林薇之脱口问道:“贤王的死与陛下有无关系?”
“是我太宠你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是你该问的吗?”林轩神色冷下来,目光像是钉子一样钉在林薇之身上。
“如今侯府与秦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女儿不过是想知道真相,错在何处?”林薇之也不甘示弱,“与其让我蒙在鼓里瞎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秦王与陛下之间犯了忌讳,不如告诉我真相,我难道还能做什么吗?”
她见林轩仍不搭话,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撒着娇,百转千回地叫着“父亲”。
“行了行了。”林轩将自己的衣角扯出来,皱眉喝了口茶,然后才用一种近似飘渺的声音幽幽道,“陛下与先贤王兄弟情深,哪有你想的那些事情。只是……”
“只是什么?”
林轩压低声音道:“当年刘逆勾结匪贼刺杀贤王,早在半月之前就将与贤王交好的武官调去边疆,连我也不在京城。以至于那样大的动静,王府血流成河,亲卫无一人存活,半边城都是血腥味,连宫里都惊动了,竟无一人驰援。”
王公的府邸不过都建在那几条街上,城外的贼寇与大臣勾结都杀到了王府门前,却到禁卫军出城前都无人相援吗?
听闻今上与贤王兄弟情深,两家府邸不过一炷香时间的路程。若其他大臣皆恨贤王过于正直,因而自蒙双眼而作壁上观。那么在先皇身体已经衰败的时候,还未登上皇位的孟元鸿的沉默似乎也不难理解了。
他的确与贤王的死没有一点关系,甚至不曾做出一点搭救的尝试。
林薇之很快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抓紧了膝上的衣裙,脸色青白:“这事秦王知道吗?”
“秦王聪慧,我想大约是知道的吧。”林轩淡淡答道,轻拍了拍女儿握紧的手,“贤王如今只剩秦王这一条血脉,即便只是为了太后,陛下也定会设法保全,何况毕竟是兄弟,总会照顾着的。”
“兄弟?”林薇之轻笑一声,并不知道这一声笑里所包含着的刻薄与孟予祯平日的样子有多么的相似。
“薇之,”林轩警示性地看她一眼,然后又放低了声音,“当初任由你胡闹,让你嫁给秦王也是考虑到这一层。无论如何,只要不对大位肖想,这一府的富贵平安定会保全的。只是如今我却不得不问问你,秦王究竟待你如何?若他待你不好,你只管与父亲说。”
林薇之又想起孟元鸿离开前曾说“朕保你当一世的秦王”,这一句话里又有多少的承诺和多少的警告。
她涩着声音说:“父亲放心,殿下……他待我是极好的。”
那天晚上林轩是什么时候离去的林薇之已经记不清了。
她不敢再回到房里去见孟予祯,害怕看见他平静的眼睛,只能一个人在厢房里渐渐睡去,以束手待毙的姿态,等待着天明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