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予祯一脸被搅扰了梦境的不耐烦,眼睛里都快渗出火来,像是下一刻就会让人将林薇之团成一团,埋到某个阴森的酒窖里去。
林薇之松开手,默默往后移了移,强撑着给他打招呼:“殿下早啊。”
由于这个插曲,孟予祯一整个早上都没给林薇之好脸色看,直到一行人已经骑着马到猎场了,还不露一丝笑容,弄得孟元鸿都觉察出了几分蹊跷,关切地问道:“秦王身体不适吗?”
即便是在皇帝面前,孟予祯也只是稍微收敛了一些脾气,语气仍然十分生硬:“谢陛下关心,臣无事。”
“昨日舟车劳顿,今日又早起狩猎,不比在京城可以好好休息,祯弟怕是还有些困乏呢。”孟予暾在皇帝身侧,此刻一边说一边还与身边的大臣对视几眼,话里是说不出的亲近,真像是寻常兄弟打趣一般。
可这一群人里,既有尊贵如皇帝,也有六旬老将,个个都精神抖擞,哪有轮得到孟予祯在这里矫情的地步。
更何况在场多是近臣,平日里孟予祯鲜少上朝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此时再将孟予暾的话一听,岂不是个个心里都想着孟予祯是如何不成样子的。
“臣……”
“陛下和殿下有所不知,”孟予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林薇之抢了白,“昨夜秦王有些受了寒,今日大早就觉不好。妾身劝他休息,可他担心扰了陛下的兴致,说什么都不肯呢。”
这一番话说的给足了孟元鸿面子,让这个常拿侄子毫无办法的皇帝豪迈地笑了笑,冲着身旁的宠臣虚指了指孟予祯说:“这孩子一贯都是多心的,偏又惹人疼。就这次出来,太后还挂念着,拉着朕嘱咐好长时间,说要是让秦王病了或是伤了,她可不依呢。”
天家难见真情,却又总得处处向别人露出真情。
于是周围的大臣们都七嘴八舌地奉承起来,一会儿说太后与皇上的慈心令人感动,一会又说秦王的衷心与孝心实在难得。
在这一片喧闹中,只有孟予祯像是事不关己一般面无表情,只将默默将林薇之盯着。
他没有说话,可林薇之知道他一定在骂自己多嘴,于是夸张地弯起嘴角笑笑,表示“不用客气”。
“秦王。”孟元鸿终于想起了当事人。
“臣在。”
“一会儿量力而行,若实在不适便早些回去,不要让你祖母担心。”
“是。”
眼看着这一来一回的叔侄情深,孟予暾脸色实在是称不上好看,不咸不淡地道:“秦王夫妇也是夫妻情深,寸步不离啊。”
此次狩猎,除去皇帝带了个蒙古的宠妃在身边之外,就只有一个武将还有孟予祯带了夫人跟着。
孟予暾带来的是金氏,正妻叶氏与上一世的林薇之一样,只有守着空荡荡的宫殿的份。而金氏毕竟是妾,既带了出来,便不好招摇,只有早晚给皇帝请安的时候才会露面。
他平日当着众人和皇帝的面说话都极有分寸,今日这话却说得有些突兀。
孟予祯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竟没有回嘴。
“好了,诸卿也不必拘束,自去狩猎吧。两个时辰之后,猎物最多的,朕自有彩头。”孟元鸿终于发了话。
于是一声撼天震地的“是”后,几十匹马都分散开来。
孟予祯也和林薇之也一起跟着领路的侍卫进了林子。
因早早就知道宫里要来人狩猎,是以林子里早就赶入了不少兔子、麋鹿之类的大小猎物。
二人走了不一会,就看到前面一只灰狐狸躲在树后,露出了半个身子。
“殿下殿下!”林薇之勒住马,扯了扯一旁孟予祯的衣服,压着音量,连声提醒。
孟予祯今日穿了一身玄色束袖猎服,很是英姿飒爽,有了林薇之的提醒后,显然也看到了那只狐狸。
只见他弯弓搭箭一气呵成,而后“休”的一声,箭落在狐狸身旁一步远的位置,几乎是一瞬间,狐狸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林薇之看傻了眼,倒是孟予祯十分淡定,一边将弓重新放好,一边说:“凑这热闹干什么,出来走走就是了。”
于是林薇之也只能点头道:“是呢,人家是发必命中,殿下是发必中地,还是殿下厉害些。”
“若再这样口无遮拦,把你埋这儿都没人知道。”孟予祯平静地威胁。
“我是要和殿下生同衾,死同穴的,怎么能埋在这里呢。”知道他并没有生气,林薇之也不害怕,只随意打着哈哈。
于是孟予祯又不说话了,也不管看没看到猎物,想起来了就随意放两箭。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箭筒里只剩下几根箭的时候,孟予祯突然神色一凛,扯住林薇之□□之马的缰绳,厉声对骑着马在前面引路的侍卫道:“你是谁的人?想把我们引到何处?”
原本同他们一样闲闲架着马的侍卫身形一顿,继而抡开胳膊,狠甩了鞭子一下,如满弓之箭一般一射而出,转眼消失不见。
与马蹄扬起的尘土一起出现的,是穿透整片树林的尖利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