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几明明是他平日里要饮茶,吃点心,特地吩咐人加的,如今又嫌弃了起来。可这话,太监不敢说,只能赶紧上前去将小几搬开了。
等林薇之再坐进去时,果然觉得宽敞了不少。
“他想杀我的心一直都有,多一次也不算多。”孟予祯优哉游哉地倚在一个垫子上,这才开口答了方才林薇之的话。
想想孟予暾在寒风里气得脸色发青,却又要强作大度的样子,林薇之不禁乐出了声。
即便是现在,她已经破罐子破摔地打算不再忍让,而是主动寻求生路的时候,她还是有诸多顾虑,要想着人言可畏,要想着礼数周全。
与她全然不同的是,孟予祯什么都不想,反正债多了不愁,还是自己当下爽快了比较重要。
林薇之觉得由内到外都轻快得很,笑道:“还是要谢谢你,要不我还不知道要与他在哪里纠缠多久呢。”
“谢我?”孟予祯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要怨我呢,打扰你们说私话。”
好心情一下子被截断了一些,林薇之忍耐不住地翻了个白眼,却奇异地没有生气。
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摸清了孟予祯的路子,甚至多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忍耐,知晓他这个人就是嘴损惹人烦,反倒是不觉得这话有多么讨厌了。
“话又说回来,你方才可是牙尖嘴利得很,也算是没丢秦王府的脸吧。”
这话将他俩拉在了一条战线上,孟予祯想到孟予暾方才吃瘪的样子心情也不错,看见林薇之听了这话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更觉得好笑。他猛地前倾身子,拉住了林薇之的手。
这寒冬日子里,林薇之的手一片冰凉,却濡湿得厉害。
“原来不过是强作镇定,纸老虎一个。”孟予祯眉梢上扬,调笑道。
被冷不丁地握住手吓了林薇之一条,戳破心思后的恼羞成怒更让她红了脸,当下抽出手,反在孟予祯的手背上轻打了一下,骂道:“你这人就说不了两句好话。”
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两人的关系似乎要好了一些,孟予祯也没再十分地防备和针对林薇之,只在被她扰了清梦的时候会拉长脸威胁要把她埋进树林。
林薇之已摸准了他的脉,知他就是顺毛驴一个,每每只是不慌不忙地淡淡回道:“妾身入了秦王府便是殿下的人,即便是殿下将我埋了,那也是殿下的鬼,日日还是要来的。”
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丫头听到这里,总是会红了脸,倒是孟予祯次次都淡定无比,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很快,除夕便来了,按照规定,宗亲们都是要进宫赴宴的,一直到亥时已过,才能出宫回家团圆。
要进上的年礼林薇之早早的就备下了,此时正往西跨院走,意料之中地看到孟予祯还穿着一身常服窝在亭子里摆弄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木条。
林薇之头痛地走进,想把他拉进屋里换礼服,触手却是冰一般的袍子,当即窝火地说:“就不能在房里弄你这些东西?病了是好玩的吗?还有这一院子的奴才,就没一个长了嘴,知道要把你劝进去的?”
她平日一向宽容,此时虽责骂了几句,立在院里的仆从也并不惶恐,只管继续装木头就是了。
孟予祯不亲人,一贯不与他们这些下人多说,规矩也看得重,哪有由他们来规劝冷热的时候。这整座府邸,也只有王靖和管家能和他搭上几句话,劝着些。可如今这两位胆子大又心疼人的都不在,可不由着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嫁过来这么久,这些事林薇之也都知道,可她天生的操心命,活生生个人冻在大冷天里,她实在不能装不知道,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也忍不住要过嘴瘾,一边絮絮叨叨着,一边已经麻利地伺候着孟予祯将礼服穿好了。
过年么,还是要穿着鲜丽一点才好。林薇之准备的这一套礼服极其华贵,暗紫色的里衬,玄色的外衣,金色的围边一路向上,零星缀着些纹路。若是些肥头大耳的高官穿了这身行头必定会尽显俗气,可孟予祯身量高挑,气质不凡,穿了这衣服只觉得更加清贵。
林薇之对自己的眼光极其满意,最后再理了理他的形容,便催促着他离开了。
“不是我说,自己的身子还是要自己……”林薇之闲得无聊,便继续念叨孟予祯。
“你今年贵庚?念了一路了。”孟予祯不耐烦地将她打断。
“我一片痴心,殿下怎么就不能体贴一二呢。”林薇之如今内心已经十分强大,随口就应道,见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只能悻悻地转换话题,“王靖的事有眉目了吗?”
“那个地方官有什么能耐,不过是想要向上谄媚罢了。”孟予祯冷笑一声,“等着吧,年后就有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