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淼在宫中的住处一直为她保留着,其中她的衣物还有几件,倒也不必再回公主府一趟。
皇上出行车驾在一片素白的齐府门前停下,霍淼率先下了车,侍立在侧,等霍瑾下车后再跟随在他身后被人迎进齐府大门。
霍淼先是在齐珩的灵堂前意思意思转了一圈,好歹人死了嘛,来都来了吊唁一下也是礼节。她神色坦然,一点没有作为杀人凶手的心虚害怕,完事儿自若的回到霍瑾身边。
霍瑾见此终于完全信了霍淼的说辞,看来齐珩的死确实是意外。
如此心思让霍瑾这一遭来齐府更是理直气壮,此行只为探望慰问老臣,乃天子的恩德,不关其他了。
齐学礼听闻霍瑾前来自是出来相迎,霍淼见他还能走动颇为失望,这人怎么就没一口气上不来气死呢?果然祸害遗千年。
心里这么想,面上霍淼乖巧的跟在霍瑾身后,进了屋内叙话。
齐学礼确实是病了,寄予厚望的长孙就这么死了,换了谁也受不了,霍瑾亲自扶着齐学礼落座,口中安慰道:“齐老还请节哀,保重身体要紧啊。”
齐学礼连忙谢恩,之后满脸的悲伤遗憾:“谢皇上体恤,想是我那孙儿命薄无福,与公主殿下无份,这才刚赐婚就……”
齐学礼说着自己孙子无福,实际却是在暗责霍淼:一层意思是说霍淼克夫,刚定了亲未婚夫就死了,第二就是说是霍淼为避婚事设计杀人。
霍淼自是听出了他的暗指,当着她的面就敢来这套,霍淼心里骂着齐学礼老不死,面上则规规矩矩的走到屋子中间,让在座的所有人都看的到她。
霍淼一步站定,礼数周到的跪在地上,低头行了一礼,再抬头言辞恳切道:“是平仪没能救下齐公子,让他在我面前被他人所杀,齐老切莫再说齐公子无福之言,平仪实是愧疚不已,平仪虽无缘做齐家儿媳,但平仪仍从心中敬您是长辈,也请您多加保重,早日忘却悲痛,这天下安定还需仰仗您。”
霍淼跪的太快,根本没人提前预料上前阻止,等到有人上前劝慰时,霍淼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霍瑾看着跪在地上的霍淼,心里很是不悦,他的嫡长女,一国最尊贵的公主,哪有给臣子行跪礼的道理?不过是没能救下人,这又不能怪她,何须如此看人脸色?
霍瑾想起了之前霍淼说的话:‘本来齐贵妃就不喜儿臣,现在好不容易借您的撮合缓和了关系……’
当年霍淼被人下毒暗害后一直深居简出,过去在宫中横着走的小公主那两年连御花园都很少再去,公主府落成立即搬出了宫,可谓一直避着他人。
霍淼或许真的想和齐家缓和关系,所以齐珩出意外之后才不得已如此示好,但是……堂堂公主何须如此?齐家势力是不是当真到了一手遮天的程度,才让他一向跋扈的女儿必须低头?
霍瑾就是再软弱,好歹他也在皇位上坐了这么多年,维护皇权是为帝者的天性,霍淼这一跪让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心里对齐家也就生出了不满。
齐学礼一眼便瞧出了他的心思,心里一沉,忙起身去扶霍淼:“殿下怎能行如此大礼,真是折煞老臣了,哎,此事怎能怪殿下,是我那孙儿不懂事,也累的殿下担惊受怕,见到那等场面,殿下定是吓坏了吧?”
霍淼睁着眼说瞎话:“平仪受些惊吓倒是没什么,只是齐公子……哎,不说了,免得齐老再伤心。”
齐学礼自是不敢再暗指霍淼杀人了,又好声好气的客套几句,这才送霍瑾出门。
……
车驾一路驶回皇宫,霍瑾下车走了几步见霍淼还跟在他身后,没好气的道:“你还跟着朕做什么?”
霍淼满脸无辜,理所当然道:“拿珍珠啊,父皇不会想赖账吧?”
“……”霍瑾一甩衣袖:“瞧你这点出息,一点公主样子都没有!”
霍淼知道他这是还记着之前她跪齐学礼的事呢,但面上她一副疑惑的模样歪头看过去:“父皇是不是生气了?儿臣怎么觉着您现在看儿臣不顺眼呢?”
平时挺聪明一孩子,今天怎么就笨了?霍瑾没好气道:“你堂堂嫡长公主……那做派像什么样子!”
此时还没到御书房,霍瑾也就省略了中间的话,霍淼眨眨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啊,原来父皇是因为那个生气呀?可齐老是齐珩的祖父,儿臣要是当真嫁给了齐公子,那也是要称齐老一声‘祖父’的,到时对长辈下跪行礼不是应该?
不说齐老,就是齐大人、齐夫人,要儿臣下跪敬茶或是给儿臣立规矩儿臣也得受着,就算儿臣是公主嫁了人也一样的,不然满朝文武都会参儿臣目无尊长、事犯七出。”
霍淼说完又得意的加了一句:“我朝律例儿臣背的滚瓜烂熟。”
霍瑾脸色难看:“你还挺得意?”
霍淼笑意没了一瞬,转而接着笑:“不然呢?儿臣总不能因为这个便哭吧?反正……儿臣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到时儿臣不能日日在父皇膝下承欢,父皇不能无时无刻庇护儿臣,儿臣在别人家中就是暗着受欺负也未可知,儿臣现在不笑将来怕是就笑不出来了。”
霍瑾好像从霍淼脸上看到了悲哀,又好像是错觉,他教训道:“你是朕的女儿,谁敢欺负你?”
霍淼只是看着他微微的笑,不做任何争执,霍瑾顿了半晌,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别怕,你不想嫁人就多留几年,你也还小,不急。”
霍淼低下头去,低低的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