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成心不在焉的想着,是的,代价,他的,世民的,这世上从没有只有一个人失去这般好的事情。忽然,耳边响起了元吉有些急促的声音。
“那大哥的意思是……”
“十天之内,父亲必然起兵。”
元吉大惊,“那、那、我们——”他们岂不是被丢在这东都洛阳等死了?
长他十余岁的兄长只是慢慢回她一个轻浅微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走得掉的,元吉,你要相信大哥。”
是的,他相信大哥,从小到大都是相信他的,但是这次大哥,打算做什么怎么做呢?
元吉却不知,他的大哥笑里有那么一丝清冷如秋。
被建成带到酒楼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一早,还带着一身脂粉香气,建成换上妻子从家里送来的朝服,打马去皇宫给隋帝杨广请安,出来之后,他略一思索,回转府邸,刚一进房间,就看到房间正座上,他的妻子那个绝色女子端正的坐在位子上,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盈盈向他。
起身,行礼,盈盈下拜,他的妻子任何时候都端庄典雅,大家闺秀。
他等着她对他开口。
那女子看向他,温柔开口,“不知国公几时起兵。”
建成沉默片刻,然后微笑。
这果然是他的妻子,聪慧无比,只他昨晚和元吉彻夜未归,再加上现在这局势,他的妻就推断出结果,真是了不起。
于是他温柔的走近,扶起她,看她的眼睛,“如你是男儿就好了。”
“可惜我是巾帼。”她掩唇而笑,艳丽无双。
建成却沉默片刻,“我本不想这么做,奈何你太聪明。”如果她没有说穿这件事请,或者是没有猜到这件事请,他不想这么做,毕竟,十数年夫妻,毕竟,她如此聪慧美丽。
不过,以他妻子的性格,在说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了吧。
举兵谋反,干系太大,除了父子兄弟的至亲,他能信得谁去?就算是夫妻,一样——信不得。
她知道自己丈夫指的是什么,她轻盈一笑,为他倒上满杯清露,白玉一样的指头按着滴翠的杯,分外耀眼。
“我是您的妻子,为您做什么都是应当。”在她决定挑明的时候,就早有了一切心理准备。
“你想要什么?”
“只求夫君出离洛阳之日,带走我的长子承宗。”这是,她做为一个母亲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承宗么……建成淡笑,思忖了一会儿,对着他的妻子点了点头。
那绝色女子深深下拜。
当日,唐国公世子府传出世子夫人急病,三日后,夫人去世,唐国公世子哀伤不胜,几度叩棺昏厥,朝廷官员都去吊唁,连杨广也派出大臣吊祭。
因为夫人暴卒,疑为恶疾,立刻移葬城外,回程之时,建成哀哭不能乘马,只好乘轿。
远远的,绿草如茵之中,一身麻衣的建成看了看国公府那顶华贵的、装着替身的轿子,微笑。
以丧妻哀哭过度为理由,三四天不上朝应该不会引起什么疑问吧。
转身上马,带着改装的元吉向远处奔驰而去!
他听到元吉急促的询问!
大哥,你不带智云走吗?!
大哥,你不带承宗走吗?!
怎么带?根本带不走,带着他们等着被人抓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弯起了嘴唇,一个微笑。
建成奔驰向风凌渡,过黄河沿河向太原而去
风啸耳边,只有建成听到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气安静的呢喃,他叫着妻子的名字。
对不起……没有完成你的承诺。
你啊……唯一的错误……就是为何要遇到我呢……
应是不相逢……不然,你至少会有一个比较幸福的人生。
他这么对着已经亡故的妻子说。
四天之后,在半路之上,他听到了父亲起兵的消息。两天之后,他听到被他留在洛阳的五弟智云、长子承宗被阴世师所杀的消息。
在同一天,他在黄河畔看到了由李家二公子率领的李家大军,雪白的帐篷,绵延数十里。
大军之前,是他那俊美无双的弟弟,白衣银甲,笑得宛如一个孩子般无邪,他下马扶过建成,眼神那样纯良。
“大哥,我带来了你以前最喜欢的牡丹,今日想知道要遇到你一样盛开了呢。”
“哪里是为为兄?分明是为了我李家繁盛。”他有礼含笑回答,和世民进了帐子,迎面帅案上一盆金围腰,正红花瓣上金带一痕。
确实是他最喜欢的那盆,建成刚要说什么,忽然肩上一紧,整个身体被扳转过来,冰冷的唇上有了灼热滚烫的温度——
建成下意识的一挥手,只听一声脆响,世民环着他腰的手一震,两人一起低头,发现那盆牡丹已然摔碎,世民眨了眨眼,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建成看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
修长手臂揽上弟弟的颈子,他把一吻印在世民唇上,低笑,“碎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