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覃竹都没在店里,一直在附近的小饭馆坐着,因这小饭馆就在“郑记石料铺”对门,可以清清楚楚看见里面的情形。
她发现,“郑记”从早到晚也有几个主顾上门,不过一笔买卖都没做成。若是成交了,店里的伙计定会热情百倍地把主顾送出来,可是店里柜台后坐着的那位胡大掌柜,连屁股都没抬起来过。
覃竹暗自好笑,原来也不光自己店里的“老贾”是个祖宗,“郑记”也养了个祖宗。
就这么看了一阵,又一个主顾进了“郑记”,三言两语,那人被打发了出来,出门一拐弯,进了覃竹坐着的这个饭馆。
“伙计,来壶茶,炸一碟花生米,我歇歇脚。”
“好嘞!”小伙计答应着,把那客人引在覃竹身旁一桌坐下。覃竹对他笑着颔首,“我瞧您是从对门出来,买着称心的石料了?”
那客人见问话的是个美貌和善的姑娘,接口道:“白跑一趟。人家说,他们家铺子里的石料只供应官府衙门修海塘,不做零散主顾的生意。”
“哦。”覃竹点点头,“原来是个官商。”
“可不是么。”客人应和道。
覃竹喊来伙计结了账,出了小饭馆。
这两天她已经搞明白了。蒋天南和郑秋鸣狼狈为奸,低买高卖,大概是把衙门给海塘采购石料生意给垄断了。
也好,且不管周珩说的旧日账目有没有,郑秋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鬼,要从他店里搜出来一应账目,可比从都督府找些陈年旧证容易多了。只需寻个合适的机会,偷偷潜进去……
这么想专心致志地想着,她就有些走神,走到“覃记”门口,差点在台阶上绊了一跤。身后有人伸手扶了她,“小心。”
覃竹回头一看,袁文清一身素面杭绸道袍,站在她身后。
“文清大哥,怎么是你?”
袁文清站定,嘴角噤了丝笑,“多日未见,阿竹,你一向可好?”
“还成吧。”覃竹微笑应道。
袁文清略垂着头,看着笑语嫣然的覃竹,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覃竹这段日子恐怕过得并不轻松。只是她从小就养成了习惯,无论遇到什么为难事,都不会把自己纠结在那些坏情绪中。
这便是袁文清喜欢她的一个缘故。
“孟春姐可到京城了?”覃竹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
“孟春已经入宫了,新晋封了顺仪,我也是刚刚得知的消息。”
“恭喜你们,那可真好。”覃竹扯着嘴角赞道,可想着袁孟春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也没觉得多高兴。“火娃还好么?”
“火娃……不太好。”袁文清声音有些低落,“孟春走后,他就病了。”
覃竹便有些急,“怎么会这样?我记得孟春说过,这两年火娃调理得好,已经甚少生病了。”
看着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也不知怎的,袁文清的心只觉得妥帖。这些日子,火娃缠绵病榻,方氏各种计较,蒋天南也跟他生了嫌隙,诸般烦恼他却不知能与谁说,只能自己硬挺着。
似乎就在覃竹三言两语的关怀问候下,那些压在心头的烦闷也淡去了几分,原来他是多么期盼有个人能与他分担肩头的重压。
他温言道:“阿竹,若是你不忙,我想请你抽空去看看火娃。他这段日子反反复复发热,前几日还惊厥了。郎中说,或是孟春突然离开,小孩子一时难以适应,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跟他亲密些。”
“我不忙,我现在就去看火娃。”覃竹急道。
“那真是多谢你了。我带了马车来。”他一指街口,袁家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路旁。
“文清大哥,你稍等,我回去取个东西,原是上回答应了送给火娃的。”
她匆匆跑回店里,从柜台后拿出个大盒子,老贾看了不以为然,“你又去袁家?”
“火娃病了,我去去就回。”
“别给自己惹麻烦!早点回。”老贾嘱咐。
“知道啦!”覃竹三步并做两步,急匆匆跑了出去,也没顾得上听老贾在后面摇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