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袁家出来,外面的雨停了,风也小了些。老贾带着斗笠,穿着蓑衣,靠在车辕旁边等着。
每次送覃竹来袁家,他从来不进院,袁家的下人知道覃竹这的伙计脾气古怪,也不上赶着来请他。
“回你那小院么?”老贾问。
覃竹回首看了眼袁府深深的庭院,心里很是清楚,袁文清绝不是个夜夜笙歌,喜欢应酬的人,如此风雨交加之夜,除非是要紧事,他轻易不会外出。
“先不回,咱们去袁家那个别院“方园”看看。”
老贾挥起马鞭,车轱辘吱吱扭扭的在石板路上颠簸着,覃竹在颠簸中,默默整理自己的思绪。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色,可迟钝如老贾,也深深感到她的失落和痛苦。
“方园”附近有侍卫守着,闲杂人不许靠近。老贾把马车停在巷子附近。覃竹下了车却并不走过去,只是靠着车辕,与老贾并肩站着,远远的打量着那方。
此时夜深了,四周灯火阑珊,唯有“方园”依旧热闹。
正门虽然已经紧闭,角门却还开着,门口停着的也有轿子,也有马车,人来人往,大概都是来送礼的。有人指挥着杂役抬着些沉重的箱子鱼贯而入,过了会,人出来时,箱子却不见了。
见覃竹沉默不语,老贾道:“我原就说了,袁家老大不会见你,。”
覃竹摇头,“趋利避害,人之本性。文清大哥是袁家的族长,自然要以家族利益为先,这件事我们怪不得他。”
“依我看,不如就直接去找姓周的问清楚。”
覃竹没说话,方园侧门走出几个人,其中便有澶州商会会长郑秋鸣。
郑秋鸣出了侧门,亲热的拉住送他出来的人,不知说了句什么,手心里一个荷包悄悄塞进了那人袖口。
送他的人大概是端王手下一个小管事,不动声色的收了荷包,脸上矜持的笑容放松了些,也不知跟郑秋鸣寒暄了些什么话,郑秋鸣打躬作揖,屁股撅得老高,抬手请了那人先回去,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走了。”
大概礼送的顺利,郑会长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甩了甩袖子,舔起肚子,与刚才前倨后恭的样子截然不同,高高兴兴吩咐自己家里的管事,“今天的事情办的不错,走,回家!”
老贾远远看着,脸上的表情简直不能更嫌弃了,低声嘟囔了一句:“贱不贱呀!”
覃竹笑了笑,问老贾,“你说,这会儿那位周大人在做什么?”
老贾鄙夷的哼了一声,“吃喝嫖赌,收钱坑人。”
覃竹一挑大拇指,“总结的甚好。”
“要不我去砸门,让那姓周的出来。”
“你说笑话吧?”覃竹呵呵了一声又叹了口气,“回到了澶州城,姓周的,便不是我们相见就能见得到的人了。”
老贾阴郁的盯着那方。
“我哥惹得是天大的麻烦,进大牢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周珩为何翻脸。若搞不清楚这个原因,我就算当面去问,也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说不定他一开始就是假的,这帮人说瞎话跟放屁一样容易。”
覃竹沉吟着,“可是他两次遇险是真的。”
“反正你心里是信了他,到现在被坑了还想信他。”老贾郁闷的想锤墙。
见覃竹不语,老贾也不忍心埋怨她。“你打算咋办?老吴和大姜还在澶州。”老贾意有所指的道:“若要人手,三两日的我也能拢来百十个,绝对不动海塘的人。”
“拢来那么多人做什么?咱俩也养不起。你别总想着劫法场,或者找周珩算账,那都不是我们的目的。”
“总不能看着帮主掉脑袋。”
“也不至于”。覃竹也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大梁律,盗与劫虽是重罪,可还是有徒刑、流刑和绞刑之分。”
覃竹其实心里也慌着,无助的时候,十分希望有个人在身旁跟她说说话,可惜身边人是老贾,从来不是个闻琴知雅意的。
“帮主定是绞刑。”老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