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街上人迹罕至,偶有行人也是神色匆匆,连甜水巷的商铺都提早下了门板,关了门。
覃竹顶着暴雨回到澶州城,没回自己的小院,也没去“覃记”,径直赶到甘泉巷袁家。
敲开大门,袁家的下人们吓了一跳,“覃姑娘,您怎么来了?快请进。”一面撑着伞把覃竹让进去,一面有人飞跑道后院给袁孟春送信。
二门的婆子来回禀时,袁孟春正喂火娃吃晚饭。姑侄俩说说笑笑,把袁孟春这几日来的忐忑都冲淡了几分。
火娃奶声奶气的给姑姑讲着白日里新学的童谣,丫鬟红菱走来通传,说覃竹突然到访,孟春忙把手中的调羹交给带火娃的嬷嬷。
火娃听说竹子姑姑来了,饭也顾不得吃了,急着要去见她;孟春笑着哄,“你要先把这碗饭吃完,再去见阿竹姑姑,若是姑姑晓得你不肯吃饭,一定会难过的。”火娃这才不情不愿的坐了回去。
出了内院是袁府花园。花园一角便是“澄心湖”,南梁世家勋贵都讲究个遇水则活,大利风水,故而豪门的花园里不惜人力修建内湖。
风骤雨急,“澄心湖”被雨点敲打,湖面上蒸腾着一股水汽,遥遥的,湖心亭中暖黄的灯火就显得格外朦胧。
绕着湖岸,是一段碎石铺就的小路,有下人打着油纸伞,红菱扶着孟春,孟春回头问来通传的婆子,“是覃姑娘一个人来的?”
那婆子紧走几步,跟上孟春的脚步。“回大小姐的话,是一个人来的,淋得半身衣衫都湿了,奴婢瞧着覃姑娘脸色不大好。”
孟春心中疑惑,脚下步子就走的更快了。
进了小客厅,见覃竹木然的坐着,神色倒还平静,可脸色很是苍白,见袁孟春来的极快,覃竹心里感动:“是我失礼了,我有事来见文清大哥。”
孟春见她衣衫湿了半幅,脸上也有水痕,忙吩咐人去拿热水和帕子,又叫人来,“快去请哥哥来。”
红菱跑出去端热水和帕子,袁孟春拉着覃竹坐在绣墩上,一触之下,只觉入手冰凉,袁孟春吓了一跳,端起杯热茶递过去,“阿竹,你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这是出了什么事?”
覃竹本想对她笑笑,可一张口忍不住眼圈微红,想了想,低声道:“我哥被澶州衙门捉进大牢了。”
“什么?”袁孟春大吃一惊,手一软,雨后天青的细瓷盖碗落在她自己膝盖上,茶水还滚烫,她哎呦一声站了起来,茶碗落地摔了个粉碎。
覃竹忙拉着她躲开地上的碎瓷,有丫鬟利落的上来收拾,袁孟春愣了愣神,也顾不得膝盖上一片火辣辣的疼,有些不可置信的道:“怎么会?他们为什么捉了覃帮主?”
话问的情急,可她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马上要入宫的人了,委实不该如此失态。孟春极力掩饰了情绪,眼中关切之情却溢于言表。
覃竹谨慎的道:“孟春,事情太复杂,我心里也乱得很,三言两语说不清,我急着见文清大哥。”
袁孟春喊外面的人,“来人,再去请大爷,说我这边有急事。”
院子里有人答应一声,听脚步飞快地跑了出去,没一会,红菱端来热水,孟春亲自去打湿帕子,拧干了递给覃竹:“阿竹,你别急,先擦擦脸上的雨水。”
覃竹接过来擦了把脸,二人复又坐下,覃竹不想说,袁孟春又不知从何问起,一时间便沉默下来。少顷有人在门外通禀,“大小姐,管家来了。”
“进来回话。”
一撩门帘,袁府的管家恭敬的过来给二人问安。
“哥哥呢?”袁孟春见哥哥没来有些意外。
管家忙道:“大小姐,今晚上大爷没在府上。九珍坊的郑老板刚淘换来几件稀罕东西,因这几件东西是大爷早先在他店里定下,要给大小姐带去回京城的,是以郑老板急着请大爷去掌掌眼。”
袁孟春看着管家拧起了眉头,似乎有些游移,轻声对覃竹道:“原来哥哥不在,阿竹,要么你再等等?”
覃竹无奈,只好点点头。
孟春又问:“你还没吃过晚饭吧,我听哥哥说,前几日你回了长安镇,这是从长安镇刚回来么?”
覃竹心里焦急,可也不想让袁孟春担心,勉强答道:“是,我刚刚进城。”
孟春忙吩咐让厨房准备,劝道:“我陪着你吃些,别太担忧了,等哥哥来了,让他去跟衙门斡旋。”
覃竹根本吃不下,但见袁孟春说的真诚,只得略吃了几口。期间火娃吃饱了,高高兴兴的进来给覃竹问安,见覃竹愁眉深锁,屋里的气氛也不如往日,火娃趴在她的膝盖上,眨着一对清澈的眼睛,“姑姑不伤心,让爹爹帮帮,爹爹最厉害了。”
覃竹摸了摸他的头,“姑姑今日有急事,火娃乖乖的,自己去睡行么?让大姑姑陪陪我。”
火娃犹犹豫豫的,“黑黑,火娃怕黑黑。”
覃竹苦笑:“姑姑也怕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