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居次笑着跑过去,全然不顾脸上的伤。
看着居次笑了笑,“脸上是怎么了?”
“同别人赛马磕到了。”居次也不避讳。
於单问:“赢了吗?”
居次低着头:“输了。”
阿翁把居次的头抬起来,道:“就算是输了也不能低头。”
“嗯!”居次觉得阿翁才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那时候居次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言行不一。
“阿翁,我为什么会像一个中原人?”居次问。
“因为你阿母是中原人,你像你阿母。”
“可是我不想像阿母。”居次又说。
於单道:“这不是你能选择的。”
“那什么是我能选择的?”居次问。
“看见前面的马了吗?骑上它让它为你所用那就是你能选择的,再或者拿起弓把天上能看见的大雁都射下来,也是你能选择的。”於单站起来高高的,像是一座山一样。
很多年后居次明白了,世上没有什么金刚不破之躯,无论外表是什么样子从马上摔下来都会受伤。但是世上有百炼成钢之人。
李慈见不得女儿这样,总想让她老实一点。李慈心中害怕,怕有一天汉朝和匈奴开战居次会是上战场的那个人。
“居次,过来。”李慈总是在她练习射箭时打扰她。
居次每次看到李慈都很开心,“怎么了阿母?”
李慈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呢?”她轻轻给居次擦去头上的汗水,她和这里的每一个母亲都不一样。
“我想让他们都喜欢我。”居次回。这个‘他们’指的是匈奴人,居次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自己很厉害了所有人都会喜欢自己。
“那居次是喜欢这里吗?”李慈又问,“因为你喜欢他们喜欢这里,所以就像让这里的人喜欢你?”
“嗯!”居次点头。
居次又问:“阿母喜欢这里吗?”
李慈微微一笑摇摇头,“你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里是你的家,但这里不是我的家。就像我喜欢长安一样,那里有许多爱我的人。”
“阿母,什么是爱你的人?”居次问。
李慈回:“就是一心只想要你好的人,为你做任何事都没想过回报。”
居次低头认真想了想,说:“那这里也没许多爱我的人。”说完后她像是不在乎一般又笑了一下。
这个孩子生来就很可怜,李慈抱着女儿没什么可说的。
“阿母,你为什么要离开长安来这里呢?”居次问。
李慈道:“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那时候居次心中有太多疑问了,她盼着长大,这样就能知道许多问题的答案了。
很多年后居次站在长安街上看着人来人往,母亲从来都不想离开长安。原来那些疑问的背后都是母亲心中最痛的伤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慈的身体越来越差,她并不是突然去世的,而是在遭受病痛的折磨后慢慢松开了居次的手。
李慈去世时身边只有居次一个人。
在知道自己快不行的时候李慈从头上把骨蝶簪取了下来,说:“这是阿母唯一能留给你的东西,若是有一天你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就拿着它去长安,会有人愿意庇佑你的。”李慈坚信看见这个骨蝶簪的人一定会庇佑居次,他们对李慈有亏欠。
居次的泪一行行划过,她害怕,如果母亲走了幽都再没有一个能陪着自己的人了。
“居次,阿母不是一个好母亲,阿母没有好好爱你。”李慈想擦去居次的泪但是她没有力气抬手,居次看懂了母亲的意图,她拿起母亲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阿母,阿母!”那是居次从赛马后的许多年里第一次流下泪。
幽都没有庇护自己的人,居次开始拼命拉弓射箭、和能遇见的人赛马。她一场也没有输过。
她身子轻盈,和许多人比起来就有很大的优势。百炼成钢成了居次每次坚持不下去时唯一的动力。
“居次日后定是将才!”伊稚斜叔父说。
居次笑笑,这个草原上只有伊稚斜欣赏自己的才能。毕竟阿翁都不看自己一眼。
她只顾着骑马射箭不知道幽都正在悄然变化着。
她的祖父军臣单于去世了,按理应该传位与她的父亲太子於单,可是伊稚斜叔父叛变了。
父亲被打下了单于之位,向汉朝投降。
汉朝接受父亲的投降后封他为涉安侯在边境之地。
居次一直不理解父亲的投降,以前他说过:“就算是输了也不能低头,看来这样的话谁都能说。”
这样的安稳没有持续多久,投降不久后於单就病死了。无奈之下居次只好和所有活着的人一起回到幽都。
伊稚斜并非善类,他把所有在他看来无用之人都杀了。里面不乏自己的至亲。他走到居次身边道:“居次不要像你父那样做个无用之人,要做匈奴的将军,骑着马踏平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