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慈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她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却还是不想抱她一下。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彼时她还不知道这也是她的最后一个孩子。
她名义上的夫君走过来看了一眼,因为孩子尚小看不出长相如何。他说了句:“孩子像你就好了。”说话时他还微微笑着,真心实意。
李慈没有回答,这个孩子真的会像自己吗?
自从居次出生到现在李慈一次都没有笑过,也没有抱过她。来往的奴婢见怪不怪。好在自从李慈生下居次后再没想过寻死了。
李慈不止想要自杀过一次,每一次都被她的丈夫救了下来。
活着究竟是要怎么才能活好呢?
后来居次一点点长大,草原上的人慢慢发现,这个小公主长的像她的母亲。李慈笑了,她在幽都终于有个伴了。
居次小时候喜欢躺在母亲腿上,母亲总是说着和草原上人不同的话,和他们长得也不一样。
后来居次大了一点,知道了母亲来自一个叫‘长安’的地方,她问:“阿母,长安城好看吗?像草原一样广阔吗?”
李慈说:“长安城好看,白天和夜里都好看。但是不像长安城一样广阔,长安城里到处都是人家。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熙熙攘攘这个词只会让居次想到草原上的羊群和牛群。
后来居次再大一点就要开始学骑马了。
对于这一点李慈很不理解。
军臣单于说:“只要是草原上的孩子都要会骑马。”
李慈在草原上没有什么地位,军臣单于说话后她的夫君也没有说什么,就这样年纪很小的居次被放在马匹上。
“不让人和她一起吗?”李慈有些焦急。
於单道:“你放心,草原上的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
李慈不信,就像她不相信这里的每个人都会骑马一样。李慈的双眼紧跟着居次的马,尚且年幼的孩子居然没有感到害怕,居次在马上笑着回头,李慈提着的心突然放了下来。她对着居次微微一笑。
下一秒,居次从马上摔了下来。
“居次!”李慈想要跑过去,却被拉住了。
“那是你的女儿!”李慈怒吼,孩子都摔下来了作为父亲的人还像是没事一样。
於单却说:“这样她才会长大更快。”
李慈看着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原来这里就是幽都。
好在居次的伤势并不严重,好了之后她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很快学会了骑马。
草原上许多人都会说,居次的聪慧是因为像李慈。
居次越长越大,相貌看起来也越来越像中原人。
“居次是草原上长得最丑的人!”居次回头看见两个不认识的小男生在那里说。
居次看了他们一眼,走过去说:“你们谁说的?”
两个小男生没有人敢说话。
“敢和我比一场赛马吗?”居次问。
三个人骑上马后,周围就站满了人。没有人觉得这个年少的居次会赢,事实是居次输了,输得很惨。
比赛刚一开始她就看不见了前面人的身影。周围人的声音她听不见但她知道这些人在嘲笑自己。
马没有停下,她一直在追拼命追,两行泪顺着眼角留下来很快就被吹干了。一个急转她从马上摔了下来,脸直接贴在了地上。
她不敢哭,这样别人只会嘲笑她。
那天她不记得自己回到母亲那里时有多狼狈,只记得这一辈子她再也不想输一次。
“为何要同郎君赛马?”李慈问。
居次抬起头,“因为他们笑我。”眼中有血丝和泪水,那种凶狠在李慈看来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女郎的眼中。
李慈是规规矩矩长大的汉朝女郎,自幼便知道不能强出头,也不能同郎君走得近。纵使在草原上见到了许多郎君和女郎在一起的情景,她依旧认为这样的事不应该出现在自己女儿身上。
“日后不能这样了。”李慈给居次擦上药,“他们笑你什么?”
眼角的泪一直挂着,这个孩子的脾气还真是不像自己。李慈想。也不像她的父亲。
“他们说我长得丑,阿母为什么只有我们长这个样子?”居次问。
“不是只有我们。”李慈答,“中原人都长这样。”
“那我不要做中原人!”居次大声道。
不经意的话对李慈来说却是巨大的伤害。
居次又说:“早晚有一天我要把所有嘲笑我的人打趴下。”
她像一个狼崽子,李慈慢慢收回给她涂药的手。
“阿母累了想歇息。”李慈道。
居次从李慈那里出来后看见了阿翁。
阿翁不大喜欢自己,居次知道阿翁喜欢看见阿母笑,只是阿母从来都不对着阿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