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靖王府主院内悄然无声。
赵承誉躺在床榻上,眉心紧拧,看上去像是被梦魇住很是难受。额间尽数都是汗水,睫毛轻颤,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着被面,紧抓着不放。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忽然传出一声低低的喘.息。
赵承誉拥着被子翻身而起,他重重呼吸着,抬眼看向窗外细碎的月光,喉结滚动。
自重生以来,赵承誉已经很久没有再梦到前世的事情了。
可今日,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青楼中,瞧见阿音与阿野熟稔交谈的模样,勾起了他对从前的回忆。以至于入睡的梦中,都是他们的过往。
赵承誉闭了闭眼睛,黑暗宛若沉沉死气,压在他的心头。
阿音的眼中不再有他了。
这样被他亲手掰碎放在眼前的真相于赵承誉而言,简直是灭顶的绝望。
前世阿音死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相信,这人真的能轻而易举就丢下自己走掉。
一直到同年的七月夏季,某个午后,赵承誉午憩醒来。半梦半醒间,他看见阿音站在珠帘外,一如从前那样穿着鹅黄宫装,眉眼温婉。
赵承誉试图起身去抓,却不料自己压根动弹不得。
那时候,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阿音了。
他们就这样两两相望,末了,阿音也没有掀开那珠帘。她神色平静的宛若死水:“陛下,与其相看生厌,阴阳相隔或许才是你我最好的归宿。花开花落自有时,万望陛下珍重。”
赵承誉被梦吓醒,慌慌张张寻到筑云殿。
才发现,紧闭的宫门不知已经有多少时日无人打扫,大锁上落满了灰尘。
也是那天赵承誉才明白过来,阿音从来不是小家碧玉的菟丝花。她心中有谋略,有才气,温柔却不懦弱,就像生长在荒原里的芦苇草,坚强不易折。
可见她选择死亡这条路,是被彻底伤了心。
那日再次看见阿音同布料掌柜提合作时她的样子,赵承誉便知道,是自己配不上她了。
主屋的门被推开,庆云大步从外面走进来。
他神色略微带着仓皇:“殿下,出事儿了。”
赵承誉被迫收敛起思绪:“何事?”
“苏姑娘那边传来了消息,据说今夜起了高热,始终不退。巫医想尽办法都没有用,而且,听来传话的人说,瞧着像是不大好了。”
闻言,赵承誉眉心一跳。
苏墨棠绝对不能死。
这是他此时此刻唯一的念头。
不管是为了当初答应的那个人,还是要调查那些事情。无论如何,苏墨棠都将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她若是死了,那太多的线索便都会跟着没了。
消息一来,赵承誉便穿衣起身,带着庆云想方设法地出了宫。
他到那边去时,苏墨棠果真是不大好了。
满脸起的都是红疹,不仅如此,关节与腕骨全部都是泛着青紫的肿胀。只是光用眼睛看着,便可知那该有多痛苦。
巫医坐在床畔为苏墨棠针灸,她满头大汗:“殿下寻的药童可有动静了?”
“没有。”赵承誉负手站在他身后,皱眉看着苏墨棠:“她这毒,可还有别的法子可以解?往日里不用药童的血,不也一样活了下来。”
巫医施针的手微顿,回头看了眼赵承誉:“可那过程实在痛苦,苏姑娘身子弱,只怕是受不住。”
此话听来好笑。
赵承誉也果不其然笑出声来,他眉眼沉沉,唇畔却带着笑意:“怎么?明明有法子医治却非得扛着不治,怕疼?那怕死吗?”
昏昏沉沉地苏墨棠惊醒了过来,她红着眼睛:“承誉……”
赵承誉并未多看她一眼,淡声吩咐:“既有法子医治,那还不赶紧的。”
说完,赵承誉只留了庆云在此处盯着,自己转身离开。
这样的生活于他而言前世已经过腻了,太累了。
如今他宁愿留在王府,至少那里距离阿音更近些,或许一个转身就能看见对方。
实在是太想她了。
这些日子赵承誉辗转反侧,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若是被阿音知晓自己也是重生,只怕是连见面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