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云心惊胆战,飞快道:“人都抓到了。”
赵承誉回到对面酒楼,上楼时,边走边解开束带,将袖口稍微往高处折叠熨帖。直到进了门,赵承誉才缓缓放下手负在身后,目光沉静地望着屋内的那名黑衣人。
黑衣人的手脚都被捆绑的很紧,许是怕他咬舌自尽,在嘴里也塞了块布子。
庆云几步走上前去,弯腰拽出那块布子,抬腿踢他一脚:“老实点。”
“王爷饶命,属下也是奉命行事。”黑衣人低着头,口中反复只有这样一句话,无论对方带来的气息多么压迫,他也不松口。
庆云皱眉,正要蹲下去扣住他手腕时,只听身后传来匕首出鞘的声音。
“噔”的一声,赵承誉拔出匕首。拇指指尖缓慢摩擦着刀刃,在皮肤上划过的细小感觉袭来,赵承誉心头平静不少,他看着黑衣人慢慢弯起了唇。
庆云后退一步,赵承誉蹲在他的面前,捏着匕首轻轻在他脸上拍打着,眼底翻滚着兴味。
“你说你们这样同他卖命,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在本王手中吗?”赵承誉的手腕来回晃动,轻笑。
匕首在黑衣人的皮肤上挪动着,每一寸都是致命处。
黑衣人咬了咬牙道:“为主子卖命天经地义。”
“好一个天经地义。”赵承誉骤然抬高了声音,他撑在膝头的另一只手掸了掸衣摆,笑道:“既如此,那本王便剖了你的心肝,再送你去见你家主子吧。”
黑衣人猝然抬眸,眼中全然都是不可置信。
赵承誉嘴角的笑意极为温和,可眼角眉梢都是凛冽的戾意。他这副模样,说成是十八层地狱之下的修罗也不为过。
黑衣人死死咬着下唇,浑身轻颤着。
门外走进暗卫,赵承誉慢慢起身,将匕首丢给庆云拿着,侧过身去听。
暗卫低声道:“隔壁那间的受不住刑,全都说了。”
赵承誉嗯了声:“都是什么来历?”
暗卫:“楚王安排的。”
楚王,排行老六的赵承衍,是荣妃膝下所出。
当年荣妃产子时,正是边关动乱之际。皇帝无心后宫,疏忽之下荣妃被宫里某位贵人养的团绒惊着,以至早产。
赵承衍前脚刚落地,后脚边关传来捷报。
据钦天监所言,赵承衍命中带福,能为江山社稷带来祥瑞之兆。所以纵使他身子孱弱无登基之望,皇帝也待他与荣妃格外恩典。
近几年荣妃四处寻遍名医,赵承衍的身子日渐恢复。
兴许也是因为这个,荣氏一族有了夺嫡的念头。而赵承誉先前在庆功宴上,为皇帝挡箭博了对方的关心,导致赵承衍近来有些坐不住了。
不仅安排人跟踪他,还将手脚与心思放在了阿音的身上。
赵承誉心中浓烈的戾气在涌动:“本王看他是找死。”
随即给庆云了一个眼神,对方会意,将黑衣人捂住口鼻在房中解决干净。屋内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赵承誉忽略了身后的挣扎声响,转身朝出走去。
贴身暗卫垂下眼,不敢对赵承誉的评价做出言论,只道:“娘娘宫里传来消息,说陛下也对您这次去巡城之事起了疑心,想来怕是楚王嚼了舌根。”
没有任何缘由,靖王忽然出行巡城。
饶是傻子,也必定会看出不对劲,况且赵承衍还是条不会叫的狗。
见赵承誉不说话,暗卫也站在旁边不再出声。
眼下皇帝起了疑心,赵承誉若是再逗留不回去,皇帝那边只怕不好交代。
皇帝登基已有二十年,在权利的掌控下日渐变得疑心深重。
作为登基有望的嫡子赵承誉,病愈就来巡城,对皇帝而言想到的或许并非其他,而是巡城有拥护赵承誉上位的党羽。
生于皇室,父子不像父子,兄弟不像兄弟。
他回头看了眼对面大门紧闭的客栈,眼中闪过不甘与无奈,空握了下拳,终是应了一声。
-
这夜赵承誉找上门来的事情,阿音并没有告知阿野。
两人在普水镇又待了两日,阿音逛了逛周遭成品衣裙的铺子,发现时新的款式只有那么几样。民间女子身着马面裙更多些,只不过衣裙素净,没有刺绣。
离开前,阿音同店掌柜提议,可以请绣娘在衣料上绣些图样。女子爱美,如今的衣衫虽说简单大气,但也太过素净。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料掌柜记在了心上,连声夸赞阿音的想法极妙。
得到反馈,阿音对进京开铺子的念头愈发热切起来。
从普水镇到京城城门,两人耗费了整整三日。阿音沿途打听了京中近况,掌握消息后,才在第三日的傍晚,与阿野入了城门。
城中宵禁前,长街上格外热闹。
街头四处都是人,阿野怕与她走丢,人潮拥挤之间伸手握住她的胳膊。见阿音诧异地回过头来,难得见她这幅少女模样,阿野笑开:“走慢些,别同我走散了。”
前世被困在靖王府中,阿音甚少出门走动。
这是时隔数年,头回见这样喧嚣的长街。阿音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激动又好奇,见着什么都想要踮脚凑近看一看。
听他这样说,阿音反手勾住阿野的手腕,仰起小脸甜甜的笑:“这样就不会走丢啦。”
瞧见对方眼中流光闪烁,阿野心头微动。
下一瞬,他就被阿音抓着胳膊朝前走。
在路上耽搁了近一月,六月初的夜晚还带着些凉风,况且京城近几日天气本就不好。阿音身上的衣裳难以抵挡寒风,两人逛了没多久便寻了客栈住下。
两人的房间相邻,店小二备了饭菜给他们送上楼。
吃饭的圆桌前,阿音咬着筷子尖:“其实之前我有想过,入京后便直接寻亲的。但等真的到了这儿,却发现京城太大了,咱们……总不能挨家挨户去询问,你可曾丢女儿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