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走了没多远就被随侍追上,他倒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强硬地将钱袋子塞给阿音,像个被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快速离开。
没等阿音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不见。
她垂眼看了看手心中的钱袋,微微蹙眉。
阿野揉着酸痛的肩膀,略微扬了下眉:“我实在是太好奇了,你跟这位救了咱们的公子当真不相熟吗?我瞧他看你的眼神,简直像极了老相好。”
闻言,阿音瞪他一眼:“你莫要胡说八道。”
她没多矫情,将钱袋子装好,与阿野并肩慢慢朝京城的方向走去。
“我还以为你会不要那人送来的东西呢。”阿野揉揉鼻子,眯着眼睛四处张望着,最后侧过脸看向阿音,轻啧道:“原来你也是个俗人。”
阿音脾气向来好,经过那些事情后被磨的性情愈发温和,她笑了笑:“纵然是神也有俗气的神,况且我只是一介凡人。这钱够咱们入京了,到时若够用,还能再开个铺子谋生计。”
“日后……日后若有机会再还给他吧。”
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想法。
阿野好奇地问:“你打算做什么?”
“裁缝,做些成品绣衣卖出去,慢慢儿来。”阿音仰着头,眼角眉梢都是对自己喜欢之事的憧憬与向往,她歪了歪头:“若不成,那便找找活计去干,先养活咱们。”
阿野看着她,哼笑一声:“怎么?我一个大男人养不活你个小丫头,瞧不起谁呢。”
……
有了赵承誉那包银子的救济,他们这路上好过不少。出了巡城,他们沿着水路与官路之间的小道出发,中午用些沿途买的干粮,傍晚时分烤些鱼鸟,好吃又能填饱肚子。
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在小半月后抵达普水镇。
过了这个镇子,再有两日便能到京城。
路上步行艰难,阿音肉眼可见的清瘦了不少,从前还略带婴儿肥的小脸逐渐出现轮廓,身量也在悄悄冒尖抽条。
阿野之前的皮肉伤好得差不多了,但碍于长途跋涉,脚腕受的伤濒临复发。两人商量过后,索性在普水镇缓上两天,找个郎中给阿野的做个针灸。
夜里,刚过戌时。
郎中在房内给阿野扎完针,阿音从楼下抬了饭上来。两人就着榻上的小桌吃过饭,又数了数剩下的银两,竟发觉这么长时间以来,除却住店与路上的干粮外,花销比他们估量的要少得多。
问了他明早想吃什么,阿音拿着东西去了隔壁房间。
这些天风餐露宿,她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沐浴过后,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阿音盘腿坐在榻上,单手托腮发着呆。
那日同赵承誉分别,他们就没再见过面,也没再想过这人与自己的纠葛。
阿音并不觉得,赵承誉是个会执拗到非她不可的人。况且先前分别时,阿野最后说了那样的话,这若是在前世,真真是对赵承誉的折煞。
眼瞧着赵承誉心性性格都与从前一般无二,虽说有时看向自己的眼神格外的奇怪,但想来他应当也是没有重生的。
而且他如何能看上自己,若真能,他们又何故于此。
只是最近这段风平浪静的路途,以及时不时察觉到来自角落里视线的注视,那目光温柔又阴暗,不相干的情绪交揉一处,总叫阿音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们。
这种被跟踪的猜测很难受,阿音不敢多想。
她起身找店小二要了笔墨纸砚上楼,这会儿睡不着,打算画画裙装样式。毕竟日后自己开铺子,也得提前做好准备与打算。
房间里的窗户半开着,阿音提步过去关窗户。
在收手的下一刻,她看见楼下街头来了好些穿着黑色衣裳的男子。
那些人看衣着打扮不像善茬,但总归不是奔自己来的。阿音不想多生事端,收回目光将半扇窗往里拉,恰好此时,视线对上了对面酒楼窗户边长身玉立的赵承誉。
他竟也在此处。
思及适才回想到的,阿音率先便猜测到这一路怕是赵承誉在跟着他们。
顾念着对方送来的银子,她微微颔首示意。
见他刚抬起胳膊,阿音抿了下唇,转瞬“砰”的一声,毫无留恋的合上窗户。
她回到桌子边,执笔沾了墨在纸上仔细描摹着,将赵承誉的出现撇至脑后。
从前阿音在靖王府中时,碍于没有身份,不宜抛头露面,平日里那些世家贵族举办的宴席雅集也并没有她的份儿。在王府里唯一能消闲的,便是给几个贴身丫鬟做裙子。
几年后风靡京城的裙装如今还未出现,再加上她手艺巧,会绣的花样多。
因为有了前世的经历,这些都为阿音的铺子做足了准备。
看着纸上逐渐成型的样式,阿音头回觉得,原来前世并非只有一个凄惨的结局。她拥有旁人不能有的未卜先知,这就是所有荆棘痛苦给她的最好馈赠。
丢掉爱情,阿音一向活的清醒又知足。
放下笔,她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耳尖一动,阿音听见楼下破门而入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掌柜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
“我们来找人,闲杂人等速速退开。”
男子粗狂的话音落地,踩着楼梯的“咚咚”声迅速又大力地传了开来。
阿音心口骤然发慌,她放下纸张,悄悄起身打算去看个究竟。却发现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窗沿上挂着个轻轻晃动的爪钩。
楼下的动静愈发近,前有狼后有虎,阿音瞬间反应过来,这些竟是奔着她来的。
既然是为着她而来的,身后的爪钩又这样准确无误,想来是确定了她就在这房间。阿音屏住气息拉开门,正打算随便找个别的房间躲一躲时,旁边的房门打开,阿野将她拽了进去。
“怎么回事?”阿野眉目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