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不懂朝廷政事,不懂我母亲,但女儿……确定一件事,我母亲……再如何,也不会让父亲您,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一如,她先前没能进入上官家的时候,一如父亲冷落她多年的时候,她都未曾让父亲有过半分为难。她可以冰冷无情,对待女儿、对待忠仆,不假言笑,甚至,厌世。却唯独在心底,默默对父亲,留下一片柔软。”上官圆说到此处,静静向前探身,面对上官弘毅的脸,说出这么多年来,埋在心底的话,“你……配不上她!”
上官弘毅双眼瞪圆,气得面色黑红,他拍响桌案,“混账!混账!她只是个胡姬……”
无论他再说什么,上官圆已无心再听了,今日的戏,她演够了,不想演了。
“你以为,殷知院会放过这个机会脱身?”
上官圆的寥落的背影定住。
上官弘毅脸上带着报复式的戏谑,“现在留下的时间不多,你觉得,如果殷知院察觉有人要揭发他,会不会……先一步,让你、让上官家顶罪?他会放过你?法拉赫娜的事,你肯定求过他吧?他有动作吗?他肯定察觉有异,皇帝信任他,他脱身不难,难得是你,是我们上官家!现在,就看谁的动作快!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后救法拉赫娜的机会!”
上官圆推门出去,径直下楼。
丰喜楼的喧闹美景,都与她无关。秋月觑着她微白的脸色,扶着她走向马车。
*
当夜,子时。
橘色的灯笼在风中飘荡,秋月为上官圆披上一件氅衣,主仆二人静默不言,站立在竹林外。她们从丰喜楼回来,就守在书房竹林外了,人参鸡汤热了五回。
茂林俯首,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昏暗的灯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幽长。
一个黑色劲装男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他俯身行礼,秋月吓得惊呼一声。
上官圆一动不动,仍旧面对竹林,好像定住似的。
“茂林,你且去。”阿奎道。
茂林像是得了特赦令,应了一声,立刻消失。
“夫人,请回。”阿奎道。
上官圆不动,也没有任何反应。
阿奎犯了难,硬着头皮,道:“侯爷不在书房,甚至……不在京都,夫人留在这里,也是枉然。”
上官圆的眸子终于动了动,转过来,低头瞧他,“侯爷去了哪里?”
阿奎闭口。
上官圆面无波澜,换了个问题,“侯爷当日说会帮我,侯爷是反悔了?”
“这……属下不知。”阿奎确实不知道。
上官圆管不了许多,迈步绕过阿奎,直奔书房。
阿奎摸摸鼻子,默默跟了上去。
穿过竹林,到了书房外,书房果然一片漆黑。上官圆不死心,径直推门而入,点燃烛台。没人……
她用力攥紧拳头,将手掌捏得青白,良久,才松开,掌心便印出浅浅的指甲印,“劳烦奎侍卫,给侯爷传个话。就说,有人要陷害侯爷,此事极为重要,请他回转,与我面谈。”
阿奎俯首应是。
语毕,上官圆不在停留,径直离开。阿奎松了一口气。
路上,秋月忍不住问,“夫人为何不让奎侍卫给侯爷传话,求侯爷去救人?”
上官圆道:“光是这么讲,侯爷不会见我。”
隔天,上官圆一大早就来书房,这一次茂林没拦着,只是跟在她身后。书房内,昨日的烛台还放在窗前,没人来过……
又隔日,上官圆再次前往书房。
她每日都去,次次扑空。去找太夫人,也没听到什么消息,殷寄,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九月十二日,东丹巷传来消息。
法拉赫娜,畏罪自戕于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