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圆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但她必须做点什么。站在书房外,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她轻轻叩门。
“进来。”是熟悉的冷冽深沉嗓音。
上官圆此时出奇地平静,她缓慢推开门,迈步跨过门槛,俯首行礼:“侯爷。”
殷寄的书房陈设简单,书案、座椅,书架 ,再无其他。不知道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上官圆总觉得鼻翼间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她没有偏头去看印在心底、怎么都洗不去的殷四郎被杀的角落。
殷寄坐在桌案后,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上官圆笑道:“侯爷……劳累一个上午,妾身给侯爷送汤,侯爷歇息一下,可别累着了。”
殷寄的目光移到她臂弯里挎着的食盒上,点点头。
上官圆将食盒打开,从中端出人参鸡汤。这是殷寄痴傻的时候,每天都要喝的。但他清醒后,便再没喝过。
乳白浓香的鸡汤被端出来,散发着熟悉的气息,殷寄的眉头却猝然凝住。
是自己的伎俩太过明显,殷寄不喜了?但现在,上官圆没有余力在乎这个,殷寄能留下她的命,定有一部分缘由,是她照顾他、救过他。她只能拿这个赌一赌……
“妾身专门去库房寻了只老参……侯爷很久没喝过了吧?记得以前,妾身总是盯着小厨房的人给侯爷煲汤,然后再盯着侯爷喝汤,想起来,还很有意思……”上官圆回忆过往趣事一般谈笑。
殷寄抬眸瞥了她一眼,没动鸡汤,反而直接靠坐在椅背上,偏头对着她,似笑非笑。
在这样的目光下,上官圆有些哽。
她没说下去,掩饰性地将食盒盖子扣了回去,将食盒放在一旁。
沉默。
上官圆觉得自己心中的担忧焦急被沉默放大了,脸上刻意的笑容变淡,之前设想的如何用过往恩情当做筹码的说辞,也变得苍白无力,她用力攥着帕子,指尖青白,“侯爷,妾身有一事相求……”
她端端正正地俯首行礼,面色肃然,再无之前那些刻意的笑,“妾身的母亲被大理寺的人抓了,求侯爷救命。”
殷寄没说话,上官圆低着头盯着前方的青色地砖,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青砖平整洁净,微微反射着淡薄的光,她望着那淡光,心底无力担忧像一块会变化的石头,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来越沉,压得她近乎喘不过气来。
“过来伺候我用汤!”殷寄道。
上官圆愣了一下,起身复又走到桌前。伺候用汤?她先将鸡汤向殷寄那方推了推,待要再去拿汤勺,却意外碰到了殷寄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和她的指尖碰到一处,温热与冰凉矛盾相容,殷寄抬头,瞧见她专注的眉眼、脸庞。
上官圆没有犹豫,她握住勺柄,轻轻舀出半勺鸡汤。
乳白色的汤汁在青釉瓷勺里轻轻摇晃,缓慢地移到殷寄的面前。
他知道她是故意讨好他的……可他的嘴角,还是抑制不住似的,微微拉开一个细小的弧度。
他启唇,就着她的手中的勺子,抿下鸡汤。
浓郁的鸡汤进入口腔,细腻润滑,顺着喉管流下去。
上官圆的目光集中在勺子上,专注地舀汤喂汤。殷寄吃得也很认真,顺便,认真打量她。阳光顺着窗爬进来,映在上官圆的脸上,头发上。
殷寄的微仰头,望着她棕色的发丝,发呆间,习惯性地张开嘴就着汤勺喝汤,“不染发,很好。”
汤勺磕碰到碗边,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上官圆稳住心神,想顺着刚才的节奏舀汤,却又听见殷寄道:“乌发膏的味道太冲,会把你身上的体香压住。”
“叮!”勺子再次碰到碗。
上官圆轻声道:“以后都不染了。”
“你要是想染,也可以,都随你。”殷寄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抬高,轻缓温柔地捋了捋上官圆的发丝,尔后,轻轻拍了拍,拍得她蓬软的发一起一伏。
上官圆的心怦怦跳,她忍不住转过目光,望向殷寄。
两人目光相接,片刻后,上官圆先移开目光。
殷寄笑了,“怎么不喂汤了?我还没喝完。”
上官圆压制着呼吸,尽量不显露出自己慌张的样子,她缓缓地自以为很隐蔽地吸了一口气,这才伸手去拿汤匙。
还好,这次殷寄再没说什么……
一碗汤总算喂完了,上官圆拿出自己的巾帕,递给殷寄。
殷寄擦嘴,随手将她的帕子收进袖筒里,道:“你要我帮你,还需再努力些。”
上官圆一僵,站在原地没动。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襦裙,披着白色长巾,头上簪着一根素银簪子,装扮普通,但她眼神清澈,仿佛一汪泉,好像蕴含似有似无的情意,让人浮想联翩。殷寄转头,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