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房门口守着劝说,终归不是办法。
今日白天大雨瓢泊,晚间夜空像被水洗过了似的,月朗星稀,与阴郁沉闷的正房截然相反。
想到是因为上官弘毅,上官圆心头郁结,但反而不那么着急了,她不想贸然进屋刺激法拉赫娜,再次拉着乳娘回了厢房。
乳娘的泪顺着皱纹流下来,将今日的事说了:“胡婆子来过,送了一封信、两百两银,说老爷的话都写在信里,望夫人能体察上官家的不易,说完就走了。胡婆子一走,夫人进屋,就再没出来,一天了,水米未进。夫人性子烈,想来老爷定然在信中说了什么伤人的话,姑娘……可怎么办好?不如咱们去求求老爷,夫人跟老爷这么多年了,从未踏入上官府半步,已经够委屈了,怎么还能让她受苦?”
上官圆沉默不语。
法拉赫娜这些年一直吃斋念佛,对待上官弘毅的冷落、上官家后宅女人们刻意踩踏,从来都是一副冷若冰霜、不理不睬的反应。
上官圆道:“她能想通的,她一向很……厉害。”
乳母垂泪,拉着上官圆的手,“姑娘,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样无情……她在乎老爷、在乎姑娘,只是,说不出来……”
这样的话,上官圆从小听到大,她皱眉,“乳娘别说了。”
陈氏叹气,“老奴说的是真的,夫人就是这样的性子……老奴知道姑娘受了不少苦……”
“我先派人去上官家问问,再做打算。”上官圆打断陈氏的话,心里乱糟糟的。
既然不能轻易进去找法拉赫娜,徒留无益,总在东丹巷守着不合适,她连夜出来的,该回了。乳母送上官圆出厢房,上官圆转头瞥了一眼黑洞洞的正房,微拧眉头。
当夜,派去上官府的人带了一个上官蓉的丫鬟回来,丫鬟低眉顺眼地向上官圆回禀,将事情来龙去脉大致说了。原来朝廷清剿胡人反党的消息一出,京都内的胡人便开始京外涌动。上官家老太太惶恐,整日念叨着家里招惹了胡人灾星,带人去书房找上官弘毅大吵一架,隔日,上官弘毅就让人送信给了东丹巷。
上官圆重赏了姐姐的丫鬟,让人护送她回去。
朝廷清剿胡人反党,要求在京都内的胡人去大理寺报备登记,查明背景前,不得离京。法拉赫娜这么多年,从未同其他胡人有过交集,甚至可以说,除了乳母,她几乎不和谁说话,整日静坐蒲团,吃斋念佛,根本不会牵扯进反党争斗中。
翌日,东丹巷使人传过话来,说法拉赫娜出门吃饭了,让姑娘不必再担心。
上官圆心头阴霾渐渐散去,心想,这么多年了,她总该想明白了吧?
*
半个月的时间,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被抓走的胡人越来越多。
法拉赫娜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陈氏跑到武安侯府找上官圆。
“来了几位官爷,不由分说就去进屋去搜,说夫人每日参拜的佛像里有暗格,有胡人反党的嫌疑,直接将夫人抓走了……”陈氏嘴唇哆嗦着,断断续续讲事情讲了。
上官圆脸色微白,心中六神无主。她不明白为什么佛像里有个暗格,就可能是胡人反党,如此牵强,不会引来民怨吗?忽然,轰隆一声,房山上空无尽的阴云中,自上而下一声雷。
声音震耳,上官圆被惊得捂住心口。
“那个暗格,在佛祖底座下,是夫人用来放东西的。老奴解释很多次,又塞了银子给那当头的官爷,可他不收,还斥责老奴贿赂,威胁要连老奴也一起抓走。若不是因为要救夫人出来,老奴情愿跟着去……”
上官圆沉默片刻,立刻动身让人套车去上官府。
她刚上马车,大雨便泼下来,车夫披着蓑衣,扬起马鞭,鞭子打开坠落的雨水,啪一声,抽在马儿身上。
上官家已经知道法拉赫娜被抓的事。上官弘毅任国史禄修撰,虽然是个文官,与大理寺无甚交集,但官场之上,也有三五好友,大理寺的将法拉赫娜抓走关进大牢后,他就得到了消息。
他额间的竖纹皱起,坐在书房里发呆。
外面瓢泼大雨也浇不灭他心头烦躁的火气……
正在这会,有下人来报,说六姑娘来了。
上官弘毅紧蹙眉头,沉吟片刻,让人请上官圆进书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