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竹的撵须被点着，嗤嗤冒出火星。

“快散开！”茂林猫着腰从火药青烟下蹿到墙根，丫鬟们捂着耳朵，三两一堆缩在一旁，又惊又盼地盯着漆黑中的那点火星。

砰砰几声，火星蹿上天，在夜幕中打下一片彩色烟花，丫鬟们高兴地拍手发出阵阵赞叹。

室内暖春般和煦，只有殷寄和上官圆两人。

隔着一张方桌，上官圆可以看到他腰间别着的青玉坠子，她看似恬静，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着，想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

一个眼眸如深邃的夜空，让人没着没落，透着混不在意又不好糊弄的凌厉肃冷，一个好似大家闺秀，浓密的睫毛遮住眼中的精光，混沌天真实则避其锋芒。

这样的两种表面神态，甚至可以解释为夫妻相敬如宾，但两人心里都清楚，现下，是对峙，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沉寂良久。

“前日在市井，听到一则趣事。”殷寄的声音像是冬日的泉水，冷冽清透。

上官圆转过头看他，心里狐疑不定。

“说有一户人家，粮仓被鼠咬了一个大洞，少了不少粮。这户人家，下鼠夹子，伤了自己的脚，没办法，就去外面聘了一只花狸猫。”殷寄转过眼神时，微不可察地瞥了上官圆一眼，端起茶来抿了一口，继续道，“花狸猫到家里后，不少吃粮，却捉不住那几只硕鼠。”

上官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开始讲趣事了，她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心想他应当是意有所指，便认真听着。

殷寄：“主人家生气，将猫送走了。硕鼠被粮食养得膘肥体壮，给这家人招来了黄鼠狼，黄鼠狼捉鼠，吃得心满意足，这家人大发感慨，居然给这只黄鼠狼立了牌位，每日上香供奉。久而久之，这家人附近的人，都开始供黄大仙。上官氏，你在听吗？”

上官圆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口中的上官氏说的是自己：“在听。”

“哦，那我考教你一下，你说说 ，那家人为什么聘猫？”

“抓硕鼠。”

“那黄鼠狼抓硕鼠，是为了吃吗？”

“是。”

“那花狸猫是不是很能干？”

“不能干。”

“你今日去书房，看到殷诚铭了？”

“是……”上官圆的嘴巴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急急地闭住，可话头已经冒出来，电光火石间，她不动声色地平静道：“是去书房了，可惜给侯爷送的醒酒汤洒了，只得半途折返回来，侯爷问四公子？他不是送您去书房了？现下，应该也在守岁吧。”

她面带微笑，眼底是柔和的光影。

“哦？”殷寄似笑非笑，眼睫微垂，淡淡地望过来，像能望进人心里去似的。

上官圆的心怦怦跳，端起茶盏。水汽袅袅地浮上来，湿润她的眼，茶盖轻拂，遮住她眸低的光亮。

室内再次沉默。

“呵！”殷寄突然哼笑一声，气息从口鼻间发出来，似是冷嘲又似是真遇到什么好笑的事，他以手支颐，瑞凤眼半阖着瞧着她，“姐姐……”

低沉清冽的嗓音打着弯，温吞地、漫不经心地在上官圆的脑子里炸开一道天雷！炸得她发根麻溜溜的，麻意汇聚到脑顶沿着脖颈，一路向下，盘着她的脊梁，钻进她心里，将她的心震得酸麻，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好端端地就那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