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圆拎着食盒,伴着院内外的炮竹噼啪声,独自走入竹林。
林中常年不见阳光,冬日的夜晚,更加寒凉,冷气儿从地底下往上冒,攀着脚踝一路冷到人心里。她裹紧大氅,慢慢穿过竹林。
书房。
烛火跳动,冷风钻进窗缝,搅和着屋内的热气。
殷寄靠坐在圈椅里,对着墙角那滩血泊皱眉,他很不喜欢蛮荒的血腥味。
趴在血泊中的人扯着嗓子痛嚎几声,捂着腹部,伸手还要去抓不远处浸在血液中的匕首。
殷寄冷笑,“怎么,还有什么不死心的?”
殷诚铭的脸半贴在青砖上,染上一片鲜红,血液随着他抬起脸,一滴滴流下坠落,溅入血泊中,他咬着牙,面部肌肉抖动,“我要为我一家人报仇!殷寄,你我争夺,你却为何要杀了我大兄和小娘?”
“这……还能为何?我瞧他们不顺眼呗!啧,你别估错自己的分量,你我争夺?嗤,我留着你,陪你演戏,就是想看看你还能做出点什么来,没想到,你连曹家的一条狗都没吊住,殷坚卖私盐,多大的筹码,你却没搭上曹家那条线,你怎地那般不上进?”
殷四郎愣住,将前因后果串起来,知道他偶然得到的有关殷坚卖私盐的消息,是殷寄透给他的,又听他这么说,气得眼底血红,好像随时都要冲过来将他杀了才解恨,“你利用我!你这个无耻小人!”
殷寄淡淡地看着他这个模样,只觉得无聊至极。
殷四郎愤恨,又想到什么,眼眸中燃起一层快意:“大兄与我不同,他待你不薄,为人坦荡。且不说他,那父亲呢?你亲手弑杀父兄,感觉如何?”
最后四个字,几乎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
把玩笔山的手微顿,随即再次摩挲着笔山上青蓝的山脉,殷寄嘴角带笑,眼底一片凄冷,“杀父兄?大抵,和杀你,也差不了多少……他们,该死。”
殷四郎呸一声,吐出一口带着血津的口水,咧嘴冷笑,牙缝间是道道血线,“他们该死?你还有没有人性?哈哈哈,我死便死了,你这等模样留在人间,也好不到哪儿去!你杀死父兄,大逆不道,你不是人!我就和父兄、殷家先祖在阎罗殿里等着你,看你还有什么……”
“噗!”冷剑毫无预兆地穿入喉咙,自上而下。
殷四郎的喉咙被穿破,骤然窒息,喉管里发出强烈的倒气声,带着节奏将片刻拉成永恒,最后归于沉寂,他的头脸重重摔在血泊中,溅起一阵血花,眼皮顽固地撑着,死不瞑目。
殷寄随手一扔,覆着一层血红的剑哐当一声,跟着殷诚铭的尸首一同浸入血泊中。
他习惯性地掏出帕子,仔细地抹去脸上和手上的血,脸上带着嫌弃鄙薄,倏然,抬起头,鹰隼似的盯着窗外。噼啪的炮竹声中,似有似无地夹杂着熟悉的脚步声,真假难辨。
竹林内外都是影影绰绰的,秋月等候一阵,浑身那点热气儿都被风吹散了,她搓着手,见一个迤逦人影从竹林小道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心中一惊,慌忙跑上前去,“夫人?”
隔着夜色,秋月能看到她兜帽下惨白的脸,顿时心头一紧,再握她的手,冰得人心慌。
“走!”上官圆从哽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拉上秋月,脚步飞快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