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愣了一瞬,应是告退。
上官圆在地头立着,直至门房在大门口挂起灯笼,她才转身回了院子。
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外,秋月一阵风似的跳下车,碎步跑回屋,人未到声先至:“夫人,夫人……”
快速掀开门帘,对上上官圆的眼眸,秋月不好意思地收了声,笑盈盈地道:“山上真有温泉,就在慈云观里。奴婢递了您的帖子,观里的都管说,刚入秋泡温泉的人不多,不用专门预留,咱们去了自然有人接待。”
上官圆转头望向窗外,夜色深沉静谧,偶有几只蟋蟀鸣叫。
“明日夫人不去田间看看?您不是说得衡量一番,再定减不减租吗?”秋月问。
“不看了。今年雨水少,别说咱们田庄,整个大熹收成都不好,不减租子要饿死人的……”
秋月哦了一声,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她很快想起明日要去泡温泉的事,兴高采烈地絮叨起来:“明天给夫人多带几套衣裳,依着奴婢说,那套素白底点梅的襦裙就不错……既庄重又漂亮……”
*
与此同时,武安侯府,西院。
王妈妈并一众奴婢又是劝说,又是拿玩具由或,殷寄终于吐口儿点头,同他们来到丛菡的院子。
美馔摆上桌,殷寄被人劝着坐下,他不言不语,没有任何表情,反而显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丛菡望着他的侧脸,看似静静的,实际连心尖儿都在颤抖,她忍不住下意识唤道:“三爷?”
话音落地,眼眶也红了。
殷寄没有任何反应,指着桌上那盘子羊头签道:“姐姐爱吃这个,你们把这个送农庄去!”
丛菡的深情尴尬地僵在脸上,垂首用帕子轻揩眼角。
王妈妈频频应是,想着今日成不成事在此一举,因而半点不敢逆着他,配合地将那盘羊头签撤了下去。
室内燃着十几根蜡烛,光亮如昼,圆肚青白釉酒壶披着一层光影,随着烛火晃动,光影轻摆。丛菡素手执壶倒酒,手不自觉地微抖,溅出几滴晶莹的绿色水珠。
“侯爷,这是您最爱喝的碧香,您尝尝味道怎么样?”丛菡道,她下意识地错开目光,假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殷寄原是爱酒的,自醒来后,还没吃过酒。
熟悉又陌生的醇香飘过来,他好奇心起,没有排斥,接过酒盅先防备地舔了舔,砸么着嘴里的滋味,“好像……还成。”
丛菡见他点头后一饮而尽,悬起的大石落地。她掩口轻笑,“侯爷喜欢喝,那就再来一杯。”
接连喝下三杯,丛菡便让人将酒撤了。殷寄遗憾地撇着嘴,也没说什么,两人吃过晚饭,下人们退了出去。
屋里弥漫着甜腻馨香,殷寄坐在桌边专注地玩木剑,丛菡换了一身寝衣,心中擂鼓,慢慢地走到殷寄身后,伸手去攀他的肩:“三爷?”
殷寄不耐烦地甩肩膀,试图将她的手甩掉。
丛菡咬唇,转而走到殷寄对面,将他手中的木剑抽走,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蹲下身仰头望着他,一双眸子犹如盈动的秋水:“三爷,该歇了。”
殷寄腹中涌起一阵阵热浪,整个人好像快要烧起来……
主屋的灯灭了。
王妈妈在屋外让下人们退开,自己去了厢房。
她透过窗缝往外瞧,黑重重的一片鬼影都瞧不见,但她没放松,死盯着主屋。这次太夫人嘱咐多遍,要她和茂林一定要看好侯爷,不能再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今夜夫人不在,要是还办不成事,她还能说什么?
“啊——来人!来人!”不待王妈妈做好守整夜的准备,主屋突然响起惊慌地尖叫声。
王妈妈腾地从厢房跳出来,持着灯大步跑向主屋,夜黑心急,她险些被门槛子绊倒,待她慌里慌张地进了里屋,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看清床上的情形,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快……请郎中!不,请钱大人,快去请钱大人!”
云双第二个跑进屋,闻讯转头去吩咐人。
点燃蜡烛,屋里亮堂起来。
一袭嫣红薄衫的丛菡跪坐在拔步床上,轮廓曲线婀娜,她双手捂着脸低声呜咽。殷寄躺在床上,脸色发白,双眸紧闭。鲜血在他的头下阴湿一小片痕迹,和丛菡的红衫融在一起。
“怎么回事?侯爷伤到头了?”王妈妈问。
丛菡哭得更凶,话语含糊不清,根本辨不清她在说什么。
王妈妈重重地拍着大腿,“你倒是说明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