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回来后被告知这一切,悲痛欲绝,苦苦寻找复生爱人的方法,最终感动了上苍。
上苍念及山间女子虽为精怪,却从未伤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也不愿拆散这一对有情人。
最后,山间女子得以复生,与书生再续前缘。
戏罢,锣鼓声停,帷幕开始落下。
空气一时沉默了。
几人都没有说话。
小风坐在椅子上,低头转着自己的旧足球。
陈钧紧抿着唇,这场灯影戏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山间女子是妖,这点若是和现实相通的话,那就能解释清楚,为何孙大娘房间里有那么多符咒了。
他梳理了一下已知情报,算是推出了事情大概。
一年前,孙大娘发现了自己的儿媳是妖,就在未告知孙志成的情况下,请了道士将她杀死,所以孙志成才备受打击,一蹶不振。
一边是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大,自己最敬爱的母亲,一边是年少时就喜欢的爱人,孙志成就在这样痛苦压抑的情况下挣扎,每天只能靠酗酒度日。
只是……灯影戏的结局,终究只是戏。
陈钧闭了闭眼,他之前一直都忽略了一个细节。
江道长说鬼阵是由鬼生前的记忆碎片拼凑成的,而他们之前看到的房间,一直都是孙志成的记忆碎片。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结局么。
陈钧忽然感觉有些压抑,深吸了口气,看向张元,不出意外的,看到他也紧抿着唇,眉头紧皱着。
他转头看向江月,见她还直直的盯着台上的白色幕布。
“江道长,孙志成的妻子……”
“陈先生,你觉得她很可怜吗?”
江月忽的出声,清冷嗓音语调平淡,甚至听不出是询问的语气。
陈钧顿了顿,如实道:“是,我觉得她很可怜。”
“出身为人或妖,这都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她只是因为妖的身份,就被如此对待,确实很不公平。”
江月抬眼看他,背着光,暗色眸子看不清情绪,声音也是轻轻淡淡的。
“是吗。”
“陈先生倒是心胸宽阔。”
随着戏台上帷幕完全落下,这场戏算是彻底结束了。
周遭的黑暗开始透出一丝丝缝隙,如同镜子一样,逐渐开始碎裂,一缕缕月光照进来,似是打破了这黑暗。
直至看不清的黑暗完全褪却,几人又重新回到了一开始月光照耀的小院子里,起风了,院里早开的秋菊,轻轻摇晃。
还在滴雨的屋檐下亮着一盏灯,台阶边坐着一个白头发的女人。
女人斜靠着矮柱子,闭着眼,轻轻哼唱着歌。
“我与夫君呀,一生一世不分离~~”
张元静静地看着白发女人,明知道她是鬼,心里头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些闷闷的。
是悲伤……吗?
身前的江小姐忽的转身,伸来了手,张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将佛莲递给了江月。
“江小姐……”
“嗯?”
“没事没事。”
张元也不知道自己叫住江小姐干什么,或许是知道了江小姐接下来要做什么,觉得有些……不忍。
江月不紧不慢走了过去,白发女人睁开了眼,见着她,温婉笑了笑,“你可来了,我都有些困了。”
她扶着矮柱子起身,问了一句,“会很痛吗?”
“不会。”
江月摇了摇头,将佛莲递给她。
白发女人接过白莲花,温柔了眉眼,“谢谢,很香,很漂亮。”
佛莲在她手中一片一片凋落,花瓣还未落地,就化成了白光,融进了白发女人身体里,她开始变得透明。
江月平静的看着她,半晌,出声问。
“为什么?”
白发女人身形恍惚,轻笑,有些自嘲的意味,视线似乎看向了院内的某个地方,目光温柔。
“或许是因为,那天的风太大了,大到,我以为人也拥有翅膀,也拥有自由。”
她看着那个方向,无声的张了张口。
对不起,不能陪你了。
女人的身影最后消失在空气里,只留下一阵清风,以及倒在石阶上的一只小麻雀。
旁边的矮石柱没了妖鬼镇柱,维持不了阵法运转,碎裂开来。
鬼阵已破。
张元皱巴着张脸,“江小姐,他们两个是真没可能了吗?”
“妖鬼镇柱,人鬼持阵,阵破则魂散。”
也就是说,连转世的可能都没有。
月光轻浅的撒向院内的秋菊,凉风吹过,陈钧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天确实凉了。
才感盛夏,忽而已秋。
黄花庭院,青灯夜雨,白发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