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从临安会阴山的杀手是冲唐婉而来倒是能说得通,可城郊遇上的刺客和今夜前来行刺之人究竟是为何不肯放过仪王府的人,其源头赵士程心中已有答案,他父王定是有事一直隐瞒着他。
唐婉双手揽抱着他的腰间,“士程哥哥,你相信我是天煞孤星吗?会觉得我是狐媚之人吗?”
赵士程指向前方河面上的明月,“月色向来皎洁,可却不比冬日里的暖阳,它的光总是冷清的,可它依旧明亮,世人依旧喜爱它,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容易受到另眼相待。”
他揽着她的双肩语气温柔道:“世人皆说他物,而我只愿虔诚信奉一人,不问缘由不问结果,你便是我心中最皎洁的月色,也是我的因果,无人比拟。”
世间自有痴男女,绵绵无绝期写着相托的书信以寄相思,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能岁岁年年相见,能彼此感受对方的体温和听到为自己而跳动的心,纵使流言蜚语又当如何,彼此之间的信任不会因此断绝。
唐婉嗯声应答,靠在他怀中不曾让他瞧见自己眼角的泪,她并非难过,只是难得,能和心仪之人相拥河畔望着同一轮明月太过难得,前世两人也曾在桂花树下喝酒谈心,那是自己刚尝试忘记陆游的时段,赵士程用各种小玩意儿来引起自己注意,原来他为自己所做那么多。
今夜月色如水,了却心中郁结之事,和日日相念之人相见,夜里连梦都是香甜的。唐婉抱着被子透过门窗瞧着那轮月色,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喃喃道:“孟婆,谢谢你能让我重生至此,佛祖,谢谢你让我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这样香甜的梦没做几晚就迎来了一场人人指责的狂风暴雨。唐郑两家的婚事也不知是从何人嘴里散播出去,加之她常常前去郑家探望,郑文轩本只是体弱,可自从她常去叨扰后便一病不起最后谢世人间,坊间便流传开她是天煞孤星,用魅惑之术蛊惑男子后吸其阳气,谁碰着谁就死无全尸。
不到几天时间整个阴山都沸沸扬扬传扬着此事,不少以往钦羡唐婉才气的官家女子也跟着随声附和,难怪会有那么多男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还为陆游庆幸他得亏不曾娶这位狐媚的天煞孤星。
唐闳气得随手砸了茶杯,“唐家几世清清白白,居然会生出这样的骂名出来,我一定要寻出乱嚼舌根之人!”
李氏媛之前就担忧过坊间闲言碎语会有辱唐婉的名声,那时只道她有隐疾,可如今却变成了天煞孤星,如此罪名谁还敢上门说亲,哪个女子能经受住这些污秽之言。
可唐婉却出奇淡然,她为唐闳重新斟上茶,双手呈递上,“阿爹,此事莫要恼怒,郑大人回京复命,想必别有用心之人一定会紧盯我们唐家,此刻不能乱了方寸,只道是些闲言罢了,我又不是头一回听见,无碍,随他们说去吧。”
唐闳接下她手中的茶杯,拍着她的手背无奈摇摇头,“悔不当初啊,若是当初遂了你和小公爷的婚事也不至于如此。”
李氏媛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她只不过不想见到唐婉余生会被宗族牵连性命堪忧,可即便再三阻拦一再远离,该来的厄运依旧逃不脱,如此这般当初就不应当设防多想,眼下只怕唐家有意,仪王府的人也会权衡再三了。
听到他们松口,唐婉欢喜着淌着泪跪在两人面前叩谢,“多谢阿爹阿娘成全。”
“孩子,眼下只怕仪王会顾及身份呐,你们这条路难走咯。”唐闳沉重叹着气呆望着庭院。
事实正如他所料,仪王起初本是有意答应这门亲事,可如今却也不得不多加思索,仪王妃更是横加阻拦,让一个被外人议论纷纷说是天煞孤星的女子进赵府,这让仪王的面子往何处搁,万一真如坊间流传那般,她可不能眼睁睁瞧着唐婉害了赵士程。
齐暮云眼下不能明目张胆来唐府,只有等到夜深后才翻墙而入,她拖着崴伤的脚来到唐婉闺房中,此刻她正在书桌前静心写着字,齐暮云焦急地拍着桌面嚷嚷着:“你眼下还有心思写字,我都快急死了,外面的人都在传你的流言,只怕相隔十几里外的城郊都知晓了,孙仲铃最近还在不断怂恿一些旁门左道的道士,说你是妖物要来收你呢。”
唐婉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齐暮云抢走她手中的笔,“还笑得出,世人可信这些虚名道士,更何况郑文轩确实在你探望后病情逐渐加重的,怎堵上这悠悠众口。”
“为何要堵,”唐婉不以为然为她倒着一杯茶静心,“此番本就是我的打算,如此一来便无人上面说亲,耳根岂不清净,我心岂不乐哉。”
“那你想过义兄吗?你让他如何说服仪王,仪王妃本就对你有些成见,最近孙仲铃还常在她耳旁吹风,想必你要过门可堪比女子科举,真是有路无门。”
唐婉淡淡一笑,端着茶杯微微抿了一口,不紧不慢道:“士程哥哥知晓我的决定,此番他是同意的,至少现在不用担忧我会被他人提亲,至于我们俩,”她摸着腰间的半块玉佩,“我相信士程哥哥不会食言的。”
齐暮云实在弄不懂两人到底在想些什么,都火烧眉毛了可这般无关紧要,她白日瞧见赵士程也这般淡然的性子,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反而是她上蹿下跳想着法子要如何解决。
“这次就依孙仲铃的心意来,她不是想要让道士收了我吗?那我便求佛祖庇佑,这就是她的目的,想让我出家为尼青灯古佛了却余生。”
齐暮云今夜来此可不仅是为了跟她抱怨,此事进展顺利,孙仲铃此时也对她推心置腹,旁敲侧击终于打探出她的身世来,她的母亲并非汉人,当年因战乱遗失在了宋国,在祖籍地被大学士收留后他为官迁徙到了临安。
唐婉将那几张一模一样的纸条放在桌上突然明白过来,“晓月,你可要对她当心一些,孙仲铃说不定就是外戚之国的后代,若她发现你的目的定是会对你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