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炷香后他们果真带着南烟前来,今日夜宴有些变故,段允灏一直让她候在身侧,以往都是弹奏后退却,今夜却让她半步不离身边,若不是宴秋回去寻了个借口要向南烟讨教弹琴手艺,只怕他会一直不肯放人。
唐婉躬身道谢:“多谢郡主今日相救,武大哥,之前你便救了我一次,今日再次搭救,婉儿不胜感激。”
武涯抬手让她起身,“婉儿莫要多理,当日搭救也只是不希望阴山少了位好官,再者我与士程为好友,他一早便叮咛过要照料你,既然你声称我为一声武大哥,此番可就见怪了。”
他拉着宴秋的手道:“若论谢字,我和郡主也要多谢你。夜里凉,你们终归是女子,有事说完便早早离去。”
宴秋本还想多问些东西出来,她实在好奇两个女子深夜来此树林会说着何事,可被武涯拉走了,有时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是这女子可不似中原娇柔女子,她若是骄纵起来,还真只能打晕扛走才能省事。
见他们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南烟急匆匆问道郑文轩可有事,话音刚落就瞧见郑文轩朝她奔来。
“文轩,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丫头,不是说好那只是一场假戏吗?我还担心你出不来,心急如焚只得来寻你。”
两人紧紧相拥说着为彼此担忧之话,唐婉轻咳一声,眼下可还不是卿卿我我之时,若不及时离去,只怕会生出祸端来,她将二人送至河岸口,可对面站立一人,正当几人忐忑靠近时,那人转身取下头顶的披风。
“娘!”郑文轩绷不住眼泪喊了出来:“您怎么来了?”
郑夫人的眼泪决堤直往下淌着,慢慢走近郑文轩身旁,颤动伸出手摸着他的脸,“为娘就是想再最后瞧上你一眼,趁着你爹醉酒后来此处等你,你,莫要怪娘。”
“娘,孩儿不孝,请娘要好好保重身子,代我替爹说句对不起。”郑文轩扑通一声双腿跪立她跟前,南烟也自责的跟着一道跪下,“夫人,对不起,此事是我的错。”
郑夫人啜泣着摇着头,弯腰将二人搀扶起来,她从肩头取下一个包袱递到郑文轩手中,“这里面有些干粮和银票,还有一些暖和的衣裳,在外可不比在家中,日后为娘可就照顾不到你了,你身子一向文弱,可要注意莫着凉了,还有……”
“娘……”郑文轩冲向她怀里抱着哭着:“孩儿错了,娘要好好保重身子,莫要太过操劳,我来阴山前和大哥二哥叮嘱过一定要好好照顾好你和爹,孩儿不能在你们跟前尽孝道了。”
唐婉见此场面也泪流不止,若要论起错来,此事自己脱不了干系,她上前安慰着郑夫人:“伯母,此事是我的法子,是我有错在先。”
郑夫人用袖子揩拭着泪痕,拍着唐婉的手道:“孩子,莫要揽责,此事不怪你,只怨天不遂人愿,只要文轩此生开心平安,我也就不多求了。”
已经耽搁太久时辰,郑夫人唤着船夫让他多担待些,夜里莫要颠簸,郑文轩此刻身子还比较弱,叮嘱南烟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夫人,多谢您的大恩大德,日后我定会好好照顾文轩,请您放心,我不会让他再这般体弱。”
郑夫人将手上的镯子戴在她手腕处,“以后拜托你了。”
他们二人在临别之际跪在唐婉跟前叩拜,唐婉刚要扶起郑夫人拉住了她,“随他们吧,这一叩拜你若不接受他们心中不安,你救的不仅是他们,还有我们两家,这一拜你是受得住的。”
月色逐渐西沉,船由面到点逐渐隐退在河面上,河岸口的芦苇摇摇晃晃垂在水上,冬日的夜可真寂静,没有虫鸣鸟叫,像极了此刻无声的离别。
郑夫人低声和唐婉念叨几句便转身回府,她怕到时家中之人会突然醒来寻人不好交差,这一世和郑文轩的母子情义也便到今夜就此隔断,再相见只怕等着他的会是自己的一抔黄土。
一旦离开,哪有来日方长的期许,等待的只会是遥遥无期的念想,还有那爬满墙头的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