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面,士程哥哥,请恕婉儿此生未曾将自己全部真心托于你,在与你相守的这段时日中,是我此生最安和的一段日子,瞧见你想尽办法安抚我难过之心,那刻我便觉得此情恐今生难还,倘若菩萨怜悯,下一世我会前去寻你还债。
今生我同务观哥哥缘尽于此,弥留之际也从未怨过他,他未曾放下我,或许我亦不曾放下他,只是若有来世,不想再经此一痛。
此玉佩随我一道葬了罢,免得徒留你伤悲,士程哥哥,此生能嫁于你,是婉儿的福气,只道缘薄罢了,日后莫要因我一事扰了你,想来你的新婚夫人定是温柔至极之人,愿安。唐婉绝笔。
赵士程想起那封绝笔信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思,唐婉瞧见他眼泪滴落在自己放在他掌心的手背上,从未见过他这般难过的样子,她慌乱起来,不由也跟着他一道难过起来,哽咽道:“士程哥哥,你……”
“婉儿,能不能,不要离开我……”赵士程将她拉入怀中,他带着哭腔的说话声太小,甚至唐婉都未听到他说着什么。
唐婉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倚靠在他怀中抬头望着他,“以往都是士程哥哥逗我笑,今日我便献丑一回,”她转动眼珠回想着之前路过街边时听到说书先生说的笑话,便轻咳几声道:“话说曹操家宴,两个小妾为争宠打了起来,曹操大怒让她们同归于尽,这时突然一将兵闪了出来吼着他便是于禁,还要多谢丞相赏赐,丞相只好吃瘪。所以日后取名须得慎重。”
笑话虽平平淡淡,可她学着说书人的腔调还一板一眼说了出来莫名就让赵士程低声笑了出来,今生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从他身边将她带走。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赵士程摸着腰间的玉佩微笑着,“我们回家,等冬猎完结后便会是新的一年,那时将会有我们自己的家,到时便回我们自己的家。”
唐婉欢喜着嗯声点头,她紧紧抱着他,在被孟婆送回来的那段日子里,她以为此生只便来还债,上一世对此人有情,可更多的是亏欠,可如今愈发觉得他已经全部占据了自己的心,这些时日不见他终于明白为何诗经中常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欢喜雀跃和他同乘一匹马而回,今日骑马比试虽历经波折,但能和赵士程多说上几句话也倒不虚此行,可还没等唐婉跨进大门,小桃便急匆匆赶来,见她火烧眉毛的样子,定是此事于自己有关。
不用多想唐婉便就已然猜到定是桃八姑上门说亲,她阿爹阿娘应是答应了下来,已经经历过一次,对于此番境况倒是从容了些许。
“小姐,”小桃抿着干裂的唇连连摆手,“这次不是桃八姑,是,是宰相大人保的媒。”
秦桧并没有来阴山之地,他不过是托一位回乡省亲的官员带来的一份信,所撮合的对家便是右司谏幼子郑文轩,而此次这门亲事他可上奏给了皇上,虽说并不是赐婚,可皇上金口玉言又岂能违抗其意。
右司谏多次在朝堂上弹劾力谏秦桧,他们两人早就已经水火不容,此番秦桧搅和其中居然牵线搭桥,不过是想当着文武百官来谈和此事,可另一阵营之人谁不知他的狼子野心。
唐闳因灾民一事触怒过圣颜,皇上虽对秦桧有所宠爱,可他也不能不顾及多次进言的右司谏,有好几次皇上为了不引起众怒还当众罚了秦桧一些俸禄,为此他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眼下听说郑文轩卧病在床好些时日,知晓郑家一向最宠其幼儿,他便撺掇其中几位大臣在右司谏耳旁扇风给令公子冲喜,右司谏自然不会搭理,可听说说亲之人是阴山才女唐婉时,便也应承下来,他和唐宏同朝为官,知道是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才,当时唐闳被诬陷时他还在其中出力帮忙寻找证据,这样一位出身清白又如此心系百姓的官家自是没刺可挑,也确实需要家中有门喜事来为他病弱的幼儿冲走晦气,如此他便认下了此门亲事。
秦桧正是拿捏住他有如此考量才会选择唐婉,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唐家伤了他的侄子,郑家又让他当中出丑还被罚俸禄,这笔账怎么可能会就此作罢,若两家结为亲家后,一旦有任何动静都会牵连到另一家,如此大仇得报,还能将朝堂制约自己的人一并清除,此为一石二鸟上上良计。
就算右司谏后知后觉明白其中之意,可皇上答应过的事又岂能再生变故,近段时间多次弹劾秦桧已经让皇上生出些许厌恶来,若要一直同他掰扯此事,恐怕家中幼儿病情不能好转,只怕还会自己惹上一身骚,得不偿失。
唐闳同为朝廷之人,尽管不在京城为官,可朝堂之势他眼里明亮着呢,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自己不过是个区区通判,又怎能和宰相叫板,终究还是没能躲过一心谨防之人设下的圈套。
事情已然如此,可又在不幸之中倍感万幸,他知道右司谏的为人,此番联姻像是唇亡齿寒,两家定会谨言慎行,只是可怜了他的女儿要被冲喜进郑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