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锦缎一事还萦绕心中后怕不已,眼下还被拉着一起共舞,并非是唐婉不悦,只是方才那股后怕劲儿还未散去,再次被建安王下命令依旧恍不过神来。
唐婉莞尔一笑,微微摇头,只道自己只是心里发虚并不是在怪她,可一旁的齐暮云却冷哼一声:“此事确实由你挑起,想必你也知道婉儿近来身子本就不好,胡旋舞本就耗费体力,婉儿心善不怪你,可我却还是埋怨的。”
孙仲铃搭在唐婉手腕处的手往回缩了去,低头不语一直说着自己确实并不是故意要刁难她,只不过想到此舞两人过于单调了些,没有考虑到她的身子固然是自己不对。
唐婉暗自在心中叹着一口气,刚从大堂上的唇枪舌战中逃离出来,眼下又要反过来安慰面前因自己生出争执的两人,她此刻只想此舞跳罢后尽早离开。
几人在更换舞衣时,孙仲铃没让任何人替自己更衣,她一人躲屏风角落默默更换着,唐婉见她一人有些艰难抚顺衣裳,刚想上前为她整理却听得孙仲铃大喊让她不要过期,而此时她肩头的衣物缓落半截下来,唐婉不经意间瞟到了她肩后有一处被划了几道口子的牙印,不像是陈年旧疾的样子,周围还略微红肿,还没有开口孙仲铃哆嗦着立马紧紧拉着衣物。
她眼眶充满了红血丝,用手抹着眼角背过身去,“婉儿,刚才你什么也没有瞧见,什么也别问。”
唐婉想为她整理的手悬在半空中,她不明白面前之人到底发生了何事,那个肩头的伤口像是她无法面对的恶疾一般,看她浑身都在颤抖,唐婉想起那日在小黑屋初见见到她的那般模样,不由难过起来,那件事对自己来说也如噩梦般存在,说不定孙仲铃比自己遭遇了更残忍的对待。
胡旋舞以鼓瑟为伴曲,裕亲王击鼓,赵士程吹箫,大堂之上三位女子倩影在两旁灯火下来回晃动着,她们在鼓乐声中急速起舞,像雪花空中飘摇,更似蓬草迎风飞舞,连飞奔的车轮都觉得比她们缓慢,甚至连急速的旋风也逊色了几分,三人左旋右旋不知疲倦,千圈万周转个不停,周遭人几乎不能看出她们的脸和背。
三位女子所穿宽摆长裙,头戴饰品,长袖衣摆,旋舞起来时身如飘雪飞天,让在场所有人叹为观止,这原本是宫中舞曲,今日不曾想能在建安王的诞辰礼上见到,连之前抢着施展各种身段才华的官家小姐都自愧不如。
可场上还有人闷闷不乐,陆游倒着手中的酒一杯杯仰头下肚,此舞曲早年间他曾和唐婉一同奏演过,那是为她吹箫之人还是自己,如今却再也没有任何身份立于她身侧,那时两人还曾打趣日后白发苍苍也要他在自己身边吹奏,一切恍然梦。
在其身后的王氏瞧着自己的夫君这般苦涩萦绕心头,眼眶也不禁湿润,她抬眼瞧着台前处旋转如风的女子,缓缓移到陆游身旁,为他斟满一杯酒,“夫君,你且放心醉,妾身会扶你回家。”
陆游回头苦涩一笑,手中端着略微摇晃的酒杯,他要如何才能忘记年少时的情深相许,忘记与自己才学相娉的深埋心底的女子,此刻却已经成了毫不相干的陌路郎,实乃命矣,不可抗也。
以同样神情又担忧目光瞧着的还有在大堂一侧吹箫的赵士程,面前如同天仙飞舞风中,他害怕她某日也会如同这阵瞧不见的风一般从自己身旁消失不见,更担忧她此刻身子能否吃得萧如此耗费体力的舞曲。
唐婉脸色果然变得些许苍白,脚上动作逐渐减缓下来,齐暮云也跟着她的步子放慢,她悄声问道她可有事,还让一侧自顾自跟着自己步伐旋转的孙仲铃减缓几拍下来。
唐婉还未开口,她的腰带不知何时散落下来,刚一抬手身侧便咔嚓一声听到被撕裂的脆响声,她和齐暮云两人顿时慌乱地看着彼此,脚边的丝带缠上了脚,唐婉轰然一声倒地,齐暮云说时迟那时快赶紧倒下来护着她衣衫破裂处。
孙仲铃也在她们两人倒地瞬间被地上的丝带给绊倒也直到倒在了台面上,顿时大堂上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料想到会出这样的失误,更为紧张的是齐大人和唐闳,今日建安王诞辰本是喜悦之日,先有锦缎一事风波,若再来一处事故只怕会惹恼他,两家定会没有好果子吃。
台下两位伴曲之人瞧见正中央几人扭倒在一处也立马赶紧上前,赵承恩拉着孙仲铃的手问及可有伤到何处,而赵士程本想直接扶起唐婉,可又想到之前赵承恩同他说的话,只好让一侧侍女过来搀扶,他焦急的目光和唐婉瞧他的目光碰触,唐婉憔悴的脸挤出一个笑容她,“我,我无事……”
可这话才说出口她便毫无意识地晕厥过去,至于后来大堂之上发生了何事她都不曾知晓了,只是在她耳畔有一阵虚无缥缈的风喊着她的名字。
等她微微动着眼皮醒来时已经发觉在自己房间了,小桃见她醒过来便欢喜着上前嘘寒问暖,“小姐你身上可有其他不舒服之地?我去唤大夫再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