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国中刚开学不久,我迅速找好了自己需要的玩伴。小学因被孤立欺凌而转学的经验告诉我,如果不想成为被针对的“异类”,就要努力让自己融入周围的环境。
之所以不找“朋友”,因为我暂时还没有遇到真正可以被称之为“朋友”的存在。
开学的第一个月,是班级中的社交关系逐渐成型的阶段,等到一个月之后,班级中的社交关系初具雏形,对彼此的印象也慢慢固定,那时再想改变则会困难许多。
渡边修哉在这种时候忽然闯入了我的视野。
某天上学时,他带来了一个闹钟,和普通的闹钟稍微有些不同,因为他带来的那个闹钟是倒着转的——时针、分针、秒针全都逆时针旋转。
比起他以往带来的东西,我指的是被消除了马赛克的成人片,同学们对此显得兴致缺缺,一开始围在他课桌旁的兴致盎然褪去,剩下的就只有干巴巴的“啊,那还挺有意思的。”客套话。
渡边并不满意这样的反应,我从他的表情看出来了,他希望有人能对他说些什么,希望有人能对他的“伟大发明”做出评价(尤其是正面评价)——渴望得近乎迫切。
他成了我决定要仔细观察他人、以此让自己更好地适应和融入周围环境时,选择的第一个关注对象。
那天刚好他负责值日,我刻意留下没走,看着人走得差不多时我开始帮他一起打扫卫生,过程中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教室全部被打扫干净。
站在教室后方的渡边对我说,“我去倒垃圾,你把门窗和电源检查一遍吧。”
他的语气很自然,熟稔得像是与我相识已久一般。我点了点头,听话地将窗户全都关好,又把电源检查了一遍,然后锁上后门等他回来。
倒完垃圾回来的渡边,从座位上拿起自己的书包,回头对我说可以走了。
“能让我再看看你的闹钟吗?”我注视着他的脸轻声询问。
渡边愣了一下,随即,他的嘴角扬起了极小的弧度,一个倘若不是我刻意关注,一定会被忽略掉的细小笑容流露出来。他把闹钟从书包里拿出来递给我,用随意的口吻对我说:“你看吧。”
我把视线从他的脸上转移到闹钟上,拿到手里认认真真地观察了一遍,称赞道:“真厉害。”
抬起脸可以看到他脸上的笑意不再遮掩,隐约透露出一股骄傲的意味,尤其当我问他:“这是怎么做到的?”渡边便立马为我解释起来。
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听众,而我刚好在合适的时机担任了这一角色。于是从自己发现一个装上新电池也不走的闹钟开始说起,渡边极尽详细地告诉我他是如何苦心研究才做出了这个时钟。说着说着几乎忘记了时间,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外面的街灯已经亮了起来。
好在校门口的保安还没巡视完毕,所以才能顺利离开校园。走在路上渡边看起来仍然很高兴,而我则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在合适的时候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以及最后告别时那句带着笑意的,“真厉害。”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实在不顺路,我觉得渡边还能再和我讲到家门口。
这是头一次有人和我说这么多话——不是毫无意义的话,而是分享自己的成果与想法。是切切实实能够进行思考与整理的内容,这让我觉得渡边是个很有趣的人,甚至在某个瞬间生出了“或许他会成为我的第一个朋友”这样的想法。
——/02/——
我和渡边的关系逐渐亲近起来,那之后他也同我分享了许多其他的研究发明。都是他自己参考工具书摸索出来的,或许是太久没有人听他说这些东西,又或许是他太需要获得称赞了,不仅发明成果本身,他甚至同我说了自己一直努力研究这些发明的初衷。
“我希望母亲能够看到它们。”
或者更加直白地说,“我希望母亲能够看到我。”当然,渡边没对我说这种话,是我后来推测出来的,最接近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那个时候,渡边和我一起坐在靠近河岸的草地上,轻柔的风拂起他额前的头发,他毫不在意地躺在草地上,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他侧过脸看着我,“我想要成为优秀的发明家,然后获得很多奖项,这样的话,就可以成为她的骄傲了。”
我想起上次去他家找他时见到的女性,那是个温婉漂亮的女性,但我总觉得,她和渡边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看不见的隔阂。
如果能够成为优秀的发明家,那么的确能化解母子之间的嫌隙吧。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开口。
渡边重新坐起来,脸上的笑容却不见了,“你在说什么啊,”他几乎要翻起白眼,“那个女人不是我的母亲。”
不过好在渡边没有因此生气,在我道歉之后,他还愿意告诉我其中的缘由。他的亲生母亲曾经是相当优秀的研究员,但因为和父亲结婚,所以没能继续进行研究事业,而是屈居在这个小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