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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上来的青年把我拉上桥后松开了手,我趴在桥上回味刚才的走马灯,也回味忽然想起的睡前故事。
“自杀吗?”
我听到头顶传来了声音,他在我身边蹲了下来。
撑着地面抬起脸,我盘腿坐在桥边,本来想靠着身边的栏杆,却被人握住了肩膀。
沉默地对视了几秒,我放弃了这个念头,往中间挪了挪,手掌搭在膝上。
“不是自杀。”
我没想自杀的,更何况,“比起自杀,我其实更想杀人。”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语气也很平静,只是阐述自己真实的想法。
青年闻言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他也坐在了我的面前。这时候我才发现他另一只手里一直提着东西,透明的塑料袋,眯起眼睛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蛋糕。
草莓蛋糕。我也喜欢草莓蛋糕。
从他伸手救我,就足以看出他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所以听到这种话之后问我,“为什么想杀人?”也很正常。
我给他讲了“露娜希事件”。
他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我从他的神色看出来了。听完我的叙述之后他又问我:“你多少岁了?”
“十三。”
闻言青年深深地看了我一样,“一样的年龄。”
我歪了歪脑袋,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我能听出来,他并不觉得我想杀人的理由和“露娜希”一样。
这个人不是普通人,事实上,在他拉住我手腕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发现他与常人的不同。
“你是谁?”
不是“你叫什么名字”,而是“你是谁”。我用这种方式询问他时,他并未流露出半分怪异的神色。
“鸣瓢秋人。”
这是他的回答。
“你又是谁呢?”他也这样问我。
“流子,”我说,“你可以叫我流子。”
通过“露娜希事件”,我讲起了渡边修哉。我说他是我的朋友,学习成绩优异,在男生间的人缘很好,一直很喜欢研究发明,还会第一个把他的发明成果同我分享。
其实在国中刚开始的时候,我和渡边修哉,原本是有机会成为朋友的。
但我偶然间发现了他有一个个人主页,里面有很多虐待小动物的图片和视频。犯罪心理学说,连环杀人犯的童年,基本都和家庭破碎、尿床、虐待动物脱不了关系。
同为单亲家庭,我能心平气和地说起父母离婚的原因,可渡边修哉做不到——他的监护人是父亲,但显然他更依赖母亲。
一旦提起他的母亲,他的情绪会变得很不稳定。我隐约从中感觉到了不安定的因素,这让我觉得他犯罪的可能性很高——出于某种令我自己也觉得虚幻的直觉。
鸣瓢秋人没有相信我的一面之词,原因也很简单,“你提起他的时候,不是一个朋友应该有的语气。”
这让我觉得我胎死腹中的“犯罪计划”如果真的实施,或许会被他这样的刑警看出端倪,哪怕没有证据,他也会揭露自己找到的真相。
不过令我略感高兴的是,鸣瓢秋人不是那种死认规矩一板一眼的人。这是我和他真正交谈之后得出的结论。
他问我,“他就是你想杀的人吗?”
“是。”
“具体的原因呢?”
我反问他,“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不是那种理由吧。”鸣瓢秋人用笃定的口吻说:“还有没说的原因。”
他的直觉过于敏锐,令我也深感意外,如果说爸爸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侦探,那么鸣瓢秋人必定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刑警。
在我如此称赞他时,他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脸上总是那副沉稳冷静的模样,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又把爱美的事情告诉了他,以他的推理能力,一下子就能把所有线索联系起来。
犯了罪的人,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对于受害者的家属而言,是双倍的悲哀和打击。
“你有女朋友了吗?”我问鸣瓢秋人。
和他聊天的时候,有种很特别的轻松感,能忽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实,也能暂时放下年龄的差距。
如果他回答得没那么快的话,或许我还能再开个玩笑——如果没有女朋友的话,可以多等几年等我长大。
但我还没将这玩笑说出口,鸣瓢秋人就告诉我,“我已经结婚了。”
他顿了顿,过了几秒才轻声对我说,“我也有一个四岁的女儿。”
和死去的爱美,一样的年龄。
“那你一定更能体会到森口老师的心情。”我说,“虽然森口老师对我说不希望看到我成为杀人犯,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会做些什么的。”
仍然是出于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虚幻直觉,在办公室里,在森口老师的身上,我看到了犯罪的可能性。
人情味淡薄的人,并不是没有感情,他们只是不会把感情放到别人身上。所以身边的人——亲人、朋友,则能拥有更多的来自他们的爱。
森口老师几乎把所有的爱都给了爱美。
我问鸣瓢秋人,如果他也遇到了像森口老师那样的事,他会怎么做。
他没有生气,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会杀掉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