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一人坐在铁架桥的栏杆上,漆黑的河面零星倒映着浅浅的光晕。这里就是我同森口老师分享计划时提到过的“不会有除我和渡边以外的其他人出现”的地方。
自从前几年火车路线更改之后,这座铁架桥就再也没有人来维修过,进来的路口架起了铁丝网,还挂上了禁止进入的牌子。
我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方,铁丝网因为风吹日晒有所松动,努力将身体蜷缩,要从风化的破洞钻进来并非难事。
已经进入初冬,夜里的风吹在小腿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好在这个季节蚊虫都几近无迹可寻,我想起了很多事情,但最希望想起的却没能记起。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记忆并不会从人的脑海中消失,而是会藏在深处,人在临死前会有短暂的时间回忆自己的一生,他们将这一环节称之为“走马灯”。
我的走马灯里,会有我想要获得的答案吗?
——/03/——
刚转学的那段时间,我其实很快就和班上的同学们打好了关系。
下课的时候会和身边的女孩子们一起上厕所,午餐也是热热闹闹地进行,放学时顺路的同学会结伴而行,在路口分开的时候还要约定好明天早上一起去上学。
应该是不放心我对新学校的适应性,一开始妈妈还会守在学校门口等我放学,但在每天看到我和同学们有说有笑地走出校门,再加上从新老师那里了解到的我在学校的情况,她逐渐放下心来。
转学的第一个周末,她给我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餐桌上全都是我喜欢的食物——在中间还放着一个草莓蛋糕。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我对她说:“也不是妈妈的生日。”
她说因为今天是值得庆祝的日子。
庆祝什么呢?
我有时候不能理解她的想法,诚然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说的无论我是什么样的孩子都会爱我是事实,但同时我也知道,她并没有具备解决所有问题的能力。
所以知道我在学校受欺负后只会给我转学,会告诉我如果再受欺负一定要记得告诉老师,但她不会教我,应该如何真正地面对这一切。
如果是爸爸,他一定会告诉我的。
即使他知道,只要有人告诉我,他们并不希望我遭受这样的对待,那么我自己也能通过观察、通过揣摩与思考,自己想出解决的办法。
转学去新的学校,那就模仿以前学校里那些朋友很多的同学的习惯。如果仍然留在原本的学校,就用强硬的方法让她们停下。
不应恐惧、不应退缩,我拥有我应当拥有的全部勇气。而它们都会成为我适应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这就是爸爸坚信我会成为他们无法成为的人的原因。
他对我说,“人活着,是为了知道自己是谁。”
而有些人注定能知道,即便不是从一出生,他们也注定能知道自己是谁。能够成为自己应当成为的人。
这样的人,生来就是不平凡的。
我的走马灯结束在了一个完美的节点。在失重感被大脑处理出来之前,我更先感受到的是手腕被人拉住的触感。
略有些粗糙的掌心,虎口和食指都有厚茧,这样的触感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清楚——很小的时候我握着爸爸的手,他的手也是这样的触感。
在成为侦探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福井县的警察本部工作。
身体悬在半空的感觉并不舒服,但好在我的体重并不危险,再加上救我的人身体素质优越,只是过去数秒,我便被拉回了桥上。
在被拉上去之前,我就着忽然明亮起来的月光,看清了那个人的长相。
应该是偏粉的发色,年轻而又英俊的脸。那张脸上既没有紧张也没有庆幸,平静得像是独自踱步,随意伸出手揪住了一根草。
但在那一瞬间,我想起了爸爸以前给我讲的睡前故事。
「翡翠色的莲叶上有一只极乐蜘蛛正在拉美丽的银丝。佛祖轻轻提起那条蛛丝,从玉一般晶莹的白莲之间笔直地遥遥垂向下面的地狱底层。」(注1)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芥川龙之介短篇小说集《罗生门》,第五个故事《蛛丝》。
林少华译本,虽然林少华的翻译一直都很有争议,但我特喜欢这个版本的封面,黑底红纹夹杂隐约的金线,太好看了。
说好的异度侵入,第三章了鸣瓢终于出场了!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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