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和惜春正在迎春房里编花绳玩,见响桐来了,忙让她坐,又让小丫头倒茶来给她吃。
响桐性情爽利,笑道:“原来姑娘们都在呢,倒是省了我的事儿。”
便把话回明白了,命跟随的小丫头把东西呈上。
迎春探春都笑道:“哥哥总是想着我们,劳烦姐姐跑腿。”上前看礼物,只见一份一份装得仔细,上头又有帖儿,颜色不同。
“是只给了我们姐妹,还是连着宝玉和林姐姐的都有呢?”探春见礼物只有三份,便问响桐。
“只有三位姑娘有,宝二爷和林姑娘那里没有,”响桐笑道,“不是我多嘴,我度量着我们爷的意思,姑娘们委屈了。”
“不委屈,我们有什么委屈的,”迎春忙打断她的话,“姐姐快别说这话,叫人听去了,又不知编出什么来。”
响桐忙道:“瞧我这张嘴,怎么就是不会说话,姑娘容谅些。”
迎春点头,笑道:“不知哥哥在家忙什么,我这两日原想着过去看看的,又怕扰了哥哥读书。”
“不妨事,我们爷在家闲着呢,姑娘肯过去,我们爷只有高兴的。”
迎春便问探春是否同去,探春要洗头,迎春吩咐司棋把宣德炉摆到房里去,随响桐来至贾理处。
一踏进房门,便见贾理正站在书案后临摹古画,迎春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注意到。
临了半日,手发酸了,换笔时一抬眼,忽见迎春立在眼前,贾理倒吓了一跳,险些打翻砚台,道:“什么时候来的,一声儿不出,吓了我一跳。”
迎春掩着口发笑,道:“我进来时也有脚步声的,谁叫哥哥没听见,我又想看看哥哥什么时候发现我来了,就没出声。”
说着又下拜道:“多谢哥哥送我香炉。”
贾理道:“那是宣德炉,如今市面上也不多了,给了你,你要爱惜,别叫谁三哄两哄的哄去了。”
迎春垂首应了句是。
“新来的嬷嬷还使得么?有没有手脚不干净,或是生事的。”贾理问她。
迎春道:“这倒没有,想来老太太跟前规矩大,有人教导她,她不敢也未知。”
“是了,往后你们到婶娘那边去住,婶娘那屋子鱼龙混杂,不太清静,你要留神些,别叫人怠慢了。”贾理嘱咐道。
王夫人也是大家出身,奈何中人之资,管教下人的手段上有些欠缺,身边的心腹多是些势利眼,背着王夫人作威作福,欺上瞒下。
迎春又不是邢夫人肚子里出来的,不过一个庶女,邢夫人不管,贾赦不理,落在那些轻薄人眼里,就显得好欺负。
尤其是她性情温良,内敛柔顺,不比探春性烈如火,有时气性还不如个丫头。
迎春为难道:“哥哥也知道,那些妈妈们眼睛里只有钱,口舌又厉害,有时连凤姐姐都对付不了她们,我如何敢怎样。”
“看看你,我说你一句,你就有话答,别人说你,你就干听着,怎么,你的舌头生下来专门是为了对付我的啊?”
贾理很没好气。
这丫头脑筋转得慢,而且别人一挑她的不是,她一急,就更脑筋打结,只好任由别人一呈口舌。
倒是在他面前,脑筋转得飞快,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没好气归没好气,贾理还是得替她谋划,“你是主,她们是仆,没有你反去讨好她们的理,这尊卑一乱,你再想直起腰杆子就不容易了。”
迎春默默点头。
“但你住到婶娘那边去,也不好没有表示,毕竟你是老太太养着,交到婶娘手里,婶娘是白出了力还未必能讨着什么好,心里不一定就痛快,我叫端云拿些东西过去,请那边的人吃顿饭,尽到个礼节,以后她们未必照顾你,只求别使坏就是好的了。”
迎春道:“罢,罢,罢,依我说,哥哥竟别出这钱——不过是白填了限。”
“你这会子又机灵起来了!偏机灵得不是地方,”贾理叫着端云,“你给她说说这意思,这丫头不开窍。”
端云是贾理倚重的大丫头,容貌秀美,行事和平,和迎春也是熟惯的,当即就道:“姑娘怎么糊涂了!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姑娘出了这个钱,未必落着好处,不出这个钱,可能就有坏处呢!”
迎春这才被点醒,恍然大悟之余,愧疚道:“又劳哥哥破费。”
“花这点子钱算什么,你长这么大,我为你操的心,可不止是这点子钱能比的。”贾理挥手止住她的话。
迎春期期艾艾的,又讪了一会子,方起身去了。
……
过了春分,宫里方传下旨意,命贾理等原王府伴读入宫进上书房陪读。